权逯琮昱刚一落座,殿中一个声音响起,“我说这两年来,六哥怎么就能歇兵,原来为了皇祖母到处寻访大师,当真是孝感动天啊!咦,六哥不会是带着十万的天宁军一起去找的吧?如此费心费力,难怪粮饷总是不够。”
这一顿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是梁贵妃的小儿子权逯顼昰。
一听他这话,权逯琮昱还没发作,权逯瑾晏倒是登时一副勃然大怒的神色,正欲起身反驳,却也被身旁的权逯珞晨紧紧拉回坐下。权逯瑾晏被他这么一拉,知道他是暗示皇祖母过寿,实在不好大家再唇枪舌剑地闹腾,只好略略收了收怒意。此时,权逯琮昱脸色也极不好看,一股怒气压在胸中,不经意间抬头瞥见太子,刚好触碰到太子向他投射来的慰藉,心中一时舒顺一些。便放缓了心绪,心平气和地回复权逯顼昰:“九弟说笑了,我若带那么多人前去寻大师。只怕周边各国以为我有什么不轨之心。”说着,他看了看几位驸马,算是朝几人见礼。
权逯顼昰听了这话,知道自己落了下锋,却还是不依不饶,又转变了话术:“呵,倒也不错,雍州到伊兹一路好山好水,风光明媚,六哥倒也挺逍遥自在。”
权逯琮昱又笑了笑,道:“大师喜欢云游四方,我和大师是在合川遇到的。”
权逯顼昰见自己又败下阵来,正搜肠刮肚地想如何应对,不想,权逯珞晨却在忽然开口:“九弟说的何尝不是,其实我也是羡慕六哥,日子过得逍遥尚且不说,还被奉为战神。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儿臣跟着六哥去过逍遥日子,顺便捞个战神的名号。”
宁帝自然清楚自己的这个儿子,平时行事稳重有度,如今竟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如此口没遮拦的混账话,无非是替权逯琮昱鸣不平,暗想不妨顺水推舟给个人情,便故意冷哼了一声,责骂权逯珞晨:“胡闹,战神又岂是人人都可当得的?更何况,琮昱这战神之名不是自封的,而是大宁朝野奉与他的。你也别忘了你六哥对西北边境的地形了如指掌,那是他自己一步一步探测丈量出来的。”
权逯珞晨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直拍自己的脑门,笑道:“父皇不说,儿臣还真不知道,原来六哥在查探地形,才得遇大师。”说罢,又转向权逯琮昱道:“六哥,臣弟冒犯了,这里给您赔个不是。”说罢,举起手中的杯子,一干为尽。
太子在一旁笑道:“七弟是该罚,军旅生涯何其凶险。我听说军中缺粮之事时有发生,六弟却一直和将士同吃同住,这其中的艰辛你我又何曾能体会。”
德王权逯玘旻也笑呵呵地凑热闹:“是啊是啊,沙场瞬息万变,六弟每日抵着刀尖过日子,七弟说的是混账话,该罚该罚。”
一时,大家闹哄起来,权逯珞晨一杯接着一杯,虽被灌酒,心里也是万分乐意。
梁贵妃和权逯玹晟、权逯顼昰几人,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他们明白,这看似在责罚权逯珞晨,实则帮着权逯琮昱而暗中贬踩自己,看得梁氏众人心里及脸色皆不好看,殿中的气氛颇为令人尴尬。
偏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驸马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翊王战神的名号何止在大宁,在我朝也是举国皆知啊。”说罢,他又起身朝那名番僧行了个礼:“小王久闻大师之名,我朝上下也是无一不知大师的名号。大师来日若光临西杲,小王定当设宴相请,奉为座上宾,望大师不吝一行。”
远嫁伊兹的三公主正是梁贵妃所出,听闻这话,心中更不是滋味。一旁的梁贵妃本想呛他一句,但见太后对那外来的和尚态度极好,也只得忍气吞声了。一时,殿内诸人各怀心腹事,谁也不肯擅先开口。
还是太子良善,心知这些唇枪舌剑皆因自己而起,也无意令梁氏过于难堪,故意借了个话题:“不知堂弟喜欢读什么书?草庐清苦,来日我让人给堂弟捎去一些书籍,以聊慰孤寂时光。”
权逯荼白望着他,淡淡应声,“没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也不大读书,先前也就读过两本书而已。”
太子来了兴致,“哦,堂弟读过的是什么书?”
权逯荼白稍稍一阵思忖,然后悠悠开口:?“一本叫《七问》……”
“《七问》”一贯云淡风轻的太子不觉脸色大变,声线骤增,神色很是激动。霎时间,整个大殿仿佛静止了一般。权逯玘旻刚刚举起的酒樽凑在唇边,竟像再不会动弹一般。权逯玹晟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太子,一动也不动。除了少不更事的十皇子看着众人的脸色,这才放下手中的吃食外,余下的几个皇子则无一不是激动万分或张口结舌之状。更重要的是这殿中还坐着一名来自外邦的三位驸马。此时,那三人的眼睛无一不是泛着奇异的光。只有权逯瑾晏刚呷进一口水,忽然全都喷到案几上,接着又很是狼狈的咳嗽起来。权逯宗泽被他的咳嗽声惊醒,终于回转过心神,脸上一阵潮红,目光森然地望了望辛不平。辛不平大骇却是一脸愕然,他久离京城,终年和权逯宗毅父子为伴,却压根儿不知这《七问》为何物,但从宁帝及在座诸人的神情来看,这本书定然非同凡响。
整个大殿也是静得诡异。太后已是高寿,这些年心智也是早已含糊,她虽是不明就里,却也察觉到了什么,率先打破沉寂:“什么,你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