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时间回到言苏禾九岁那年，那个冬天真的特别特别冷。

“你个小杂种，竟然敢偷老子的包子，你是活腻歪了是吧？！”

“我没有偷！”

“那你手里的包子是哪里来的，人赃俱获，你还敢不承认？你个没爹没娘的小要饭的，你再嘴硬老子今天就打死你！”满脸横肉的男人一边用手抓着一个衣着破烂、浑身脏污的小乞丐一边大声嚷嚷。

“我就是没有偷！这两个包子是刚刚一位好心的大哥哥给我的！”小乞丐眼神倔强地看着男人说。

“好啊，还嘴硬，那可真是巧了，我笼屉里刚少了包子，你手里就正好拿着两个，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偷！”说完，男人便扬起手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小乞丐身上。

瘦弱的小乞丐熟练地用手护住头，紧紧闭着眼睛、咬着嘴唇，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发出一声一声的闷哼。在不知道那个幼小瘦弱的身体挨了多少下之后，因为看到有人慢慢聚拢过来，男人终于停了手，说了声“真他妈晦气！”便走开了。

等周围的几个人一边叹息着一边散去，小乞丐才慢慢蹲下身子，伸出她那双又瘦又小被冻得通红已经有了冻疮的手捡起地上的包子，她一直忍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涌了出来，泪水划过她的唇边时，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嗯，真苦！然后这些苦涩的泪正好落在她手捧着的沾满泥土的包子上。

小乞丐蹲在街边正准备把那沾满泥土的包子送到嘴边，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她头顶上方，是一个清澈的男孩声音：“包子都脏了，不要吃了。”

往嘴里送包子的手停了下来，小乞丐慢慢抬起头，一个穿着狐领皮衣、围着一条灰色围巾，手里拿着精致暖炉的男孩正用他那双纯净的眸子看着她，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男孩身材偏瘦，个子很高，清秀的五官中透着一抹俊俏，俊美中又带着一抹温柔，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他微微一笑，露出一点儿皓齿。小乞丐看直了眼，站在她眼前的男孩真的太白了，白得有些过分，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从记事起，她真的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美、这么白，笑起来又这么好看的男孩，就算是女孩里，也挑不出几个能胜过他的。

男孩在小乞丐面前蹲了下来，他用还带着几分稚气的清澈声音继续说：“东西脏了就不能再吃了，吃了会生病的，生病的话就要喝很苦很苦的药，你能猜到有多苦吗？嗯.......”男孩歪头想了想说，“比你吃过的最苦的东西还要苦。”

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些话，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话，小乞丐觉得胸口暖暖的、闷闷的，她很高兴能有人这样同她讲话，也第一次因为身上穿着一件破了很多洞的旧棉衣觉得害羞。因为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她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感觉话像堵在了嗓子眼儿，下不去，出不来。

见她一直不说话，只睁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男孩笑了笑说：“我叫言慕瑾，你呢？”

小乞丐摇了摇头，终于对男孩说了第一句话：“我.......没有名字。”

“哪有人没有名字的。”男孩一脸不可置信。

“我没有名字，没有父母，也没有家.......”小乞丐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孩，又偷偷瞄了瞄男孩身后的小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原本冻得像红苹果一样的脸变得更红了一些，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出一句：“你们家.......缺不缺丫鬟啊........”

“嗯？”

“我什么都能做！每天能给我三顿饭吃就可以！实在不行的话，每天一顿也可以........”虽然说是这样说，但她脸上委屈的表情分明写着“不可以”。

叫言慕瑾的男孩被她逗得笑起来，笑完以后他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我们家已经有很多丫鬟了，”看到小乞丐的表情变得有些失落后，他挑了挑眉接着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小乞丐眼神一亮。

“如果你能有一个她们比不了的长处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男孩的眼神里藏着几分调皮。

小乞丐听了认真地说道：“我很会听话！会比所有人都听话！”这是她唯一想到的自己的长处，也是她最有信心做到的。

“嗯，听话倒也算是一个长处，不过，你得答应只听我一个人的话，能不能做到？”

“能！”小乞丐目光炯炯地答应着。

“虽然听话的人不少，但你比他们有意思很多，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小乞丐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表情像看着救命恩人般虔诚，“谢谢言慕瑾少爷！”

这下不止男孩笑了，连他身后的小厮也笑了。

虽然小乞丐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也跟着傻呵呵地乐，她是为自己以后不用再挨饿受冻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