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死了?
“崔大人。”一旁的十五严肃地开口,“若非如此,殿下为何这般说?还连丧事都办了!”
“冯夫人死了,所谓长生不死的传闻便会不攻自破。”崔怀看向他,同样严肃,“更不会再有人将她与安氏妖后联系在一起。”
“夫人与那安氏妖后本就无关,如何联系在一起?”十五冷声道,“崔大人,你……”
“她亲口告诉我,她与那安氏妖后来自同一个地方。”崔怀打断了他的话,“她说,安氏是因她而来的。”
十五欧阳三纷纷一愣。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一道森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崔怀转过身,便见他方才怎么求都见不到的人正站在门口,多年的征伐将青年身上最后一抹稚嫩之气消磨殆尽,浑身的气韵也因杀戮而变得阴沉,那张还是俊美非凡的脸,此时却再也不会让人联想到美貌、漂亮之类形容女子的词,那双黑瞳冷漠的眸光深处,像是凝聚了千百年的悲伤,看得人从心底发寒。
“殿下?”
殷承祉大步走了进来,黑沉沉似得威压在屋里散了开来,再一次问道:“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崔怀吸了口气,握着双拳正视着他,“当年清君侧一战开始之前,她便找到了我,告诉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正是因为她,才会导致安氏妖后来到这里,才会有了她冒充安氏嫡女入宫蛊惑圣上一事,也才会有了后面的变故。”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她说,是她亲手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若非她,安氏便不会到来,也就不会有安贵妃,你仍旧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不会被先帝厌弃,丢到锦东来!她说,若没有她,你就无需承受这般多的苦楚,是她一手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也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轨迹。”
殷承祉一动不动,似乎没听到,又似乎听到了却无动于衷。
“她让我告诉你。”崔怀继续说,“但我拒绝了,而且还要求她绝不能告诉你。”又吸了一口气,“当时的燕王离不开冯夫人的辅助,而锦东不能没有燕王,燕王若怨恨了冯夫人,便难以在锦东立足,更不能庇护锦东,所以,哪怕我心中亦有恨,还是忍了,甚至还求她,不能……”
“忍了?”殷承祉嗤嗤一笑,“你有何资格忍?”
崔怀一怔。
“没了安氏,崔家就不会出事吗?”殷承祉讥讽道,“以当时崔温的情况,哪怕没有安氏的蛊惑和怂恿,他也扛不了多久,迟早会命丧蛮族之手,没了崔温的崔家,能撑多久?崔老夫人脑子不清楚、崔夫人想要的太多,再加上一个惹是生非的二房,哦,对了,还有你的好弟弟,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你一介白衣书生,怕是连家事都处理不好。”
崔怀脸色一震。
“更不要说崔温活着的时候得罪了多少人了。”殷承祉继续道,“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那便是崔温死了,你代父继续掌管崔家军,继续与蛮族对抗,尚且不说你能够管的了你父亲的那些旧部,就算管得了,你能和蛮族打多久?一年?两年?怕是闾州被屠一事迟早也会发生。”
崔怀咬起了牙,但却无法反驳。
“而我呢?”殷承祉没有继续说他,话锋一转到了自己身上,“没有安贵妃从中搅和,先帝后对我宠爱有加,我便能万事顺心平安长大?不,殷长乾依旧是嫡长子,依旧会怨恨一个夺了他宠爱以及为了太子之位的弟弟,太液池一事或许不会发生,毕竟,等到殷长乾长大需要动手除掉拦路虎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了,他会用更加巧妙却不会给自己留后患的方式除掉我,对了,还有先帝的其他皇子,没了安贵妃在,先帝的那些皇子应当能活下来,那么多的皇子,皇位只有一个,我便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要么死,要么变的比谁都狠,然后永远沉沦在弑兄甚至弑父的阴影中!”他勾了勾嘴角,冷笑道:“大表兄,你觉得这样的人生轨迹,便是好?”
崔怀沉默。
殷承祉又道,“所以,你凭什么忍?你有什么资格责怪于她?”
崔怀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叹了出来,“你说的对,人生原本便有许多的变数,不走到最后,不全部走一遍,谁又能说哪一条人生轨迹是好的?所以,殿下,你若步走下去,如何确定因她而出现改变了的这条人生轨迹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