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泥沙声里,彭德斌从河滩走到了河堤旁边。
“暂时先这样,我们总不能老是弄河沙出去卖,这河堤也得趁这段时间修起来,等开春之后雨水多了,可就比较麻烦了。”
陆火兴见彭德斌过来,没再理会陆叶,晃着手里的一个村委干部用的笔记本,指着河堤说道。
陆叶回头瞥了一眼陆火兴,这上午都过去大半,可他上衣夹着毛笔,一身衣服几乎没有沾半点泥灰。
而且,往来忙碌的彭严处两个小队的人,几乎没有谁对这个有意见。
偶尔有像是严友达那样爱计较的,低声嘀咕几句,被人听到了很快都会被不少人痛批一顿。
尤其是之前在小队会议里,闹腾得比较凶的彭德汉,几乎如今就是陆火兴的坚实拥趸。
去年年尾分钱,彭德汉拿到手一百二十块,看着这一百二十块不多,还钱都去了七十几,可省下的五十多快,他还是弄了十几斤肉和一个大猪肘子回家。
肘子一家人年夜饭的时候是吃完了,可那十几斤肉,除了初二请客耗费了两斤,其他的都被用盐腌着,挂在家的客厅横梁上。
不少人和彭德汉的心情其实都有些类似,有个把劳力好的甚至就直接出声,让陆火兴去干活,比他老婆都差一把劲。
可要是说搞钱,人家是真给大家搞到了。
既然能给大伙搞到钱,干那么点屁事还做什么?
况且,去年年底分钱,账目透明,各家各户分的钱基本上所有人心里都是有谱的。
陆火兴挑头也就分了一百多块,彭德斌差不多也是,和大家几乎就谈不上差距。
像严春松那样家里有拖拉机的,挣的钱还多一些,大家都服气。
算算当初小队开完会,到后面分钱,才多久啊?
满打满算也就是七八天的时间,各家各户都弄到了几十上百块,这可真的是极其难得。
如今不少人一年忙到晚,常常家里落不下几个钱,反倒前外债的比比皆是。
“那也是。”
彭德斌从口袋里掏了一包香烟,牡丹,这时候算是好烟了,递了一根给陆火兴,自己也点上。
望着河堤上热火朝天的景象,彭德斌长叹了一口气,颇为懊悔道:“看着他们这股子干劲,早知道我就是把房子给抵押了,也要承包下来。”
陆火兴将香烟在鼻子上闻了闻,他没有什么烟瘾,但偶尔朋友分也会凑上一两根。
听到彭德斌的懊悔声,不由笑了起来,“德斌,你就是差了一步。”
“唉,还是没有胆啊,活该我发不了财。”彭德斌摇头叹了口气。
当初他撺掇着陆火兴带头承包河堤,本意其实和之前那个大混子蒋老二差不多的想法。
修河堤就能够借此来卖河沙,凭什么让外人去卖,自己承包下来卖不就好了。
可当初弄不出钱来,光考虑私人承包要垫付多少钱,还有以后要钱的艰难。
或许脑海里曾经也飘过这么一个念头,但终究少了一份魄力。
如今这以小队的形式承包下来,他虽然也能分钱,但到底不像是私人承包那么能来钱。
陆火兴倒没有彭德斌那么心大,他向来都是一个小富即安,生活得过且过的人。
从彭德斌口袋里摸出了他的火柴,点上抽了一口烟,摇摇头笑道:“你要是吃独食,这些沙石你还真不太容易卖出去。那个蒋老二我们两个小队的人不敢动,可你——”
陆火兴掸了掸烟灰,“那就不一定了,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彭德斌想了想,无声地点了点头。
事实就是如此。
两个小队的人,大家都是一起长起来的,谁不知道谁呢?
看着小队里的人,在面对外人的时候缩卵,可他要借着修河堤卖河沙什么的,很多人一看到他挣钱肯定不会服气。
“如今这样其实也不错。”陆火兴一手撑着腰,一手夹着烟,“大家都有钱赚,事情也能做成,这样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