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叶扫地先是从房间开始,他自己住的那间无所谓,他的房间除了一张床,空荡荡的就没有其他东西,干净的很。
他爸妈睡的外间,反而地面有些脏乱,地面扔着一些烟头和自家烘烤的南瓜子壳,这是上午他老子邀人在家打牌留下的。
陆叶拿着和他人差不多的高的竹扫把,开始清扫,外间是一个大概在十几平的房间,地面没有水泥和瓷砖,还是黑色的硬土地面。
房间的顶部则是粗糙的木楼板,一盏通明玻璃壳表面已经有些发黑的白炽灯,在支撑木楼板的横柱上悬吊着。
一张皮革磨破了的旧沙发靠着东面的木板墙上,北面是挂着蚊帐的木床,西面是一个装了半身镜的大衣柜。
南面的砖墙窗户前放一张红色的小方桌,方桌左边是一台蒙着红布的缝纫机,右边是一台黄色的电视柜。
电视柜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的摆钟,滴答滴答的摆钟声不停响起。在摆钟旁边就是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和一个变压器。
入目所见的这些,差不多就是陆叶家里所有的家具。大部分都是他妈嫁过来时候的嫁妆,相比起他老子这边,他外公外婆那边,得益于他外公的勤劳肯干,相对要殷实一些。
在陆叶的记忆里,很多家具其实都已经脱漆、破旧,那张沙发更是丢弃得没影,但现在不过七八年时间,大部分看起来都还算比较新。
在打扫到电视柜位置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那台熊猫牌的14寸的黑白电视机,电视机外面套了一层挡灰尘的花布,看上去保护得比较周到。
这台黑白电视是前年他妈妈养了一头猪卖后买的,之所以买电视的理由,就是他前几年天天晚上赖在邻居家看电视,然后一次不小心尿人床上了。
这事情他老子陆火兴是无所谓的,小孩子嘛,难免的,大家邻里乡亲,你帮我我帮你的,犯不上和一个小孩子置气。
可陆叶他妈妈,却是个好强的。
说起来不好听,面皮上过不去,第二年就在百忙中多喂了头猪,卖钱后买了这台电视机。
这台黑白电视伴随着陆叶度过了童年和少年,霍元甲、陈真、上海滩、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梅花三弄、白眉大侠、大空翼、魔神坛斗士、铁臂阿童木等等各种港台剧和动画片,他怎么看都不腻。
为了怕被爸妈发现,什么用湿毛巾和扇扇子给电视机降温,陆叶也做过不知多少次了。
每天晚上七八点被爸妈赶回自己房间睡觉,那种一步三回头,多看一眼的痛苦和煎熬,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不了,那时候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天能够躲在被窝里看电视。
以至于到了后来,智能手机普及,可以用手机看视频刷剧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和人说起过这个小时候的梦想,唏嘘感叹,嘁,小时候的梦想怎么突然就这么实现了呢,真是措手不及。
当然,现在的陆叶完全没有兴趣去看。
这时候的电视还是用天线接收信号,闭路电视也还要再等上两年,打开电视能够看的也就是两三个带着雪花的频道。
电视边上的变压器,算是这个时期配套电视机的特殊产物,这时候农村虽然通电,但都是乡镇本地发电,电压不稳,需要用这种变压器来稳定电视的电压。
其实如果不是再次看到,陆叶几乎完全不记得还有这东西存在过。
在经过大衣柜旁的半身镜前,陆叶又停下了手里的打扫动作,认认真真看了看他如今的模样。
头发不长,前额带一点卷,皮肤微黑,干干瘦瘦的,眼睛还没有近视,大而明亮。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有些宽大的拉链外套,里面是两层毛衣,裤子是妈妈做的肥大布裤,脚上是一双千层底布鞋。
这就是他虚岁九岁时的模样。
挂在大衣柜墙边的日历,最新一页是1994年1月26日,癸酉年农历腊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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