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那强碱性的消毒液里里外外清洗一遍,并在隔离维生仓内化验了半日后,莫尔神乎其技地从总计六种致死的瘟疫折磨下挺了过来;如果他不是无名者,早已一命呜呼,万幸的是,瘟疫先生这种魔法生物的精酿瘟疫似乎无法在他身上寄存,究其原因,只不过是他对魔法带来的各种并发症一概免疫,而瘟疫先生所传播的瘟疫就是基于若干罕见的并发症制造的。
当然,那瘟疫没有把他折磨得求死不得,反倒是治疗的过程令莫尔死去活来,那碱性的药液不但腐蚀了他整个食道的粘膜,还将他的皮肤变成了星鼻鼹鼠外皮的模样,好在这些治疗带来的损伤在水镜都算做轻伤,经过一次简单的自动化植皮手术,莫尔重获新生,但他忘记不了自己所受的折磨,以及他为何会有此遭历。
康复室在第一千一百三十层,这里供电供暖都尚且正常,但房间的装饰依旧是清一色的白:床铺,白色;呼吸机,白色;花瓶,白色!就连一直守在他病床旁的阿勒法和卡米拉都穿着白色的看护服,律师戴着眼罩和氧气面罩靠墙站着,卡米拉则拖着脸,就近坐在一把椅子上。但即便是这些单调的白色,此时的莫尔也是完全看不见。
随着莫尔缓缓睁开眼睛,他看见的只有一片乌黑,这令他感到惶恐,“艾萨克在上!我莫不是死了?”他失声大喊,摸着面部从病床上坐起,原来是他的面部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因而看不见周遭的食物。
“我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但你活过来了,而且没有留下不可治愈的并发症。”阿勒法的声音传来,莫尔却听出,律师一定有话瞒着自己未讲。
莫尔于是问道,“我是不是毁容了?”他感觉到身旁有人,以为那是照顾自己的医生或护士,就盲目地把脸朝向那侧问道。
“没有,但你的视力矫正器再也用不上了。”卡米拉轻声回答。
“我失明了?”
“没有。”她开始帮莫尔拆脸上的绷带,动作刻意放慢,以免弄疼他。
莫尔看向律师,再扭头看向哭红了眼眶的卡米拉,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惊喜:他的近视被治愈了。
“这不是好事吗?我居然因祸得福了。”虽然他欣喜万分,却没忘记自己昏死前发出的誓言:他誓要让那怪物付出代价,便迅速转换了语气,正色道,“对了,那只瘟疫先生呢?”
“很可惜,它逃了,”卡米拉牵着他的手扶他起来,替他戴上了面罩,这突然而来的亲切让莫尔很不适应,“你那一刀没能砍中它的头部,但也将其劈作了两半。”说着,她露出了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就像是为了附和他人强装出的笑,但事实上,她只是不擅长微笑罢了。
“准备走了,我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停留。”阿勒法似乎有事在身,不愿多说,快步走出房间,抛下了尴尬到无地自容的莫尔。
“我们现在该去哪?”莫尔见卡米拉没有带路的意思,只好开口发问。
无面骑士搓着手,眼神飘忽不定,“这个吗,现在去哪由你说了算,我可不敢再把你当新兵了。”这话,她说得不情不愿,但语气确实没有先前那么强横了。
“我就是想知道,阿勒法去哪了?”
“他去楼上了,你要和他同去吗?”她望着莫尔困惑的双眼,很快又低下了头,“请等一等,我去换一件衣服。”她拽了拽身上的看护服,那上衣对她而言确实有些紧。
莫尔一拍脑门,忽然想起自己才是她的上司;“既然她没有否认这点,那就顺势而为吧。”莫尔如此想到,用尽可能强硬的语气讲,“换什么衣服?现在就带我过去,先办正事要紧。”
卡米拉脸上浮出一丝不悦,莫尔连忙改口,“我是说……时间紧迫,你穿这身衣服就好,挺好看的。”那不悦一闪而逝,她咬着嘴唇微笑,看上去居然比之前自然不少,“好吧,跟我来。”
两人乘电梯到达了第一千一百七十二层,这里是一处剧院般的会场,色调以深蓝为主,会场之大,足以容纳万人同时入席;上下两个楼层的座位围绕着中间的米黄色舞台,舞台上方架设有各式新颖的灯光道具,除了聚光的机器,莫尔统统不认识,也不打算去了解。
卡米拉将他带到了众人所在的位置,待莫尔入座后,静静立在了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