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束犹清晰地记得被迫押离越都的那一天,那是魏朝嘉和八年,也是越国天宁十七年。
魏军犹如一股潜在江底的暗流,无声无息的拥兵越都城外。此时此刻,越宫城内歌舞升平,张灯结彩,钟鼓馔玉,朝臣宗室都汇集宫内,好不热闹!魏军统帅未料到攻入越都的时间恰好与越帝的寿辰撞上了。要不是上头催得紧,他都打算让军队在越都城外安营扎寨,让越帝享用完生辰宴再攻城。毕竟,人活于世,祸福相依,悲苦不休,再过不了一个圆满舒坦的生日,该留多大的遗憾!
殊不知,越帝的遗憾远不止如此。当他听到禁军统领火急火燎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他第一反应不是仓皇出逃,而是破口大骂魏帝“龟孙子”,打仗不讲理,攻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接下来,才顺手牵起身侧千娇百媚的美人,一溜烟钻入宫寝,将平日珍藏的珠宝、字画、玉石、把件一股脑打包好,左手牵美人,右手拖宝贝,费力向宫外挪去。
在场的人见皇帝带头跑了,傻了眼,只听“哐当”一声,不知谁跃起时把案几带倒了,上面的碗碟杯勺摔个粉碎。参宴的人纷纷醒悟过来,跑的跑,躲的躲,抢的抢,或高声喧闹,或低音饮泣,宫妃内侍,宗室王臣各相奔走,敛财保命。这混乱不堪的场面真应了那句话“树倒猢狲散”。
还未等魏军入越宫,禁中已化作一盘散沙。越国虽不如魏朝疆域广阔,沃野千里,极尽中原之利,但也是个千乘之国,物阜民丰,越境内七道,十六府,五十二州,郡县不计,南有函关山势重叠,北有岐门关戒守森严,西有天狼关江水环绕,东临东海波涛迭起,其都城广陵更有“千盛之都”的美誉,与魏都汴州相较也不遑多让。其南曲,越戏,花艺,折子戏,果品,礼仪习俗自成风尚,备受北朝世家追捧。此外,苏湖杭三州的繁华富庶让外邦藩属叹为观止。谁曾想,本该世代延续,生生不息的越宣王族只历经六代君王,便无疾而终,轻飘飘地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历史浪潮中。着实令人扼腕长叹!
越国亡留给后人的是个千古谜题,后世的学士猜不透大队魏军如何在不惊动越国都城的情况下,穿过北部十府如鬼魅般遁入越国京畿。
事实证明,魏军是一个纪律严明的军队。攻入越都后,士兵立刻将其团团包围,但他们既不烧杀抢掠,也不奸淫掳掠,反却整齐划一地奔向越宫,倒不像来亡国的,好似特地来参加越帝寿宴。
无需魏军出手,宫墙内已然乱成一锅粥。魏军俘掳逃跑不成的越国皇帝和美人,宫妃、帝姬、皇子、宗室、文武大臣等近两千人浩浩荡荡西进北上。越宫的典籍文献,金银玉器,珠宝首饰,丝帛华裳等珍贵物品竟丝毫未取,只令前来支援的的将士驻守越宫。
云束便置身于这庞大的俘虏队伍中,她本名毓秀,是越帝的十二女,是越宫不受宠的帝姬群体中的一员。皇室公主,纵使年龄再小也该生出几分七窍玲珑心思,比民间女孩多了几分谋算与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