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门口的周如香回过头有些吃惊地看着张玉良,一束初冬淡薄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在阳光下无数的细小尘埃在茫然地舞,它们没有方向,漫无目的,只是变幻着舞,阳光把周如香如玉琢般的耳廓照得几近透明,“你叫我?”
“师娘,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愿意做辩护人,只是,孙主任那边恐怕不好交待。”
“这个你不用担心,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本是嫣然的一笑周如香却笑得嫣然而失神,“我就是说嘛,玉良不会像那些白眼狼一样,也不枉我给你做过那么些回的菜……”
冬至的那天,一股来自西伯利亚或是北极圈的冷空气到达京华市(市气象台如是说),天气陡然地寒冷了起来,大风把梧桐树的叶子刮得七零八落,空气中有种干冷的泥土的味道,到了傍晚,竟然下起纷纷扬扬的雪来。雪花也并不是规整的六菱形,而是如柳絮般胡乱地聚成一团,落在路上,过一会便化了。
从四川归来之后,尽管张玉良伤势已无大碍,但他那只受伤的腿一到阴雨或是冷天,便有些隐隐作痛,有时在温暖的室内感觉已是杳无踪迹,但一走到室外的寒冷中便知并未走远,这让他平添了些烦恼。
赵玉颜的病情要严重一些,但也没有严重到哪里去,不过,她还是被赵淮南派人专程送到了北京的大医院,听说,康复得很好,前段时间便已经出院回来了。前几天,她还给张玉良打电话说要在圣诞节聚一聚,说是叫上所有的朋友,马丽,陈向东与张芳华一家,电话中,她忽然沉吟着住了声,张玉良知道她是想起了顾险峰,他便在无言中挂了电话。
对一个男人来说,结婚便意味着把自己的大部分自由交给他人处分,而且还不得提出任何异议,必须要装出一副心甘情愿甚至是受宠若惊的样子。陈向东对这一点领悟得太晚了,等他和张芳华的孩子出生后,他曾无数次用一种追悔莫及的心情责问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结婚,结婚就结婚吧,为什么要生个孩子,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挽回与这个女人恋爱失败被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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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誉或是找回失落已久的自尊心?这样的责问自然是毫无用场的,在无数次这样的自我责问之后,他跌落到了麻木不仁的陷阱,直到有一天,他在电视中看到著名哲学家的一句话:所谓婚姻也便是这样,以爱情的名义被自由放逐,责任如蜗牛的壳,既是负担也是遮蔽风雨的家园,保持麻木,偶尔清醒,便可谓是幸福。至此,他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再也没有惶惑过。
对张玉良来说,陈向东的结婚也意味着他失去了半个朋友,本来他的朋友就不多,现在居然还出现了0.5,自此,两人把酒言欢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张玉良有时一个人独自在那家小酒馆喝酒,心想陈向东此刻是在做什么呢?会不会正在奋力给婴儿洗着尿布,或是打着盹在给婴儿喂奶,或是在张芳华的呵斥声中腼颜喝着酒?他忽而恓惶起来,陈向东现在的生活不就是他与沈家秀过去生活的重映吗?莫非也是他与赵玉颜未来生活的预言?
难得一见的白色圣诞节终于出现在了江南,圣诞节这天清晨,雪下得分外的大,暗云低垂,飘飘洒洒,不一会儿,树上、建筑、地面便积了厚厚的一层。上午还要去法院做个笔录,这本来是法官的程序性失误,却要代理人去补救,本应好好地睡个懒觉,却要在寒冬腊月大清早的起床。当张玉良看到床头那本《论大律师的修养》倏忽对这个职业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其实这样的厌恶是一直存在的。就拿孙国维这样的大律师来说,也有这样的职业厌恶感,孙大律师一度投资了两家养猪场、三家养鸡场、四家小水电、五家互联网创业公司,无一例外,统统以收益惨淡收场,就这样,孙国维终于发现自己只适合也只能做律师,这样才心无旁鹜、专心致志做起律师来,取得了一番成就。
晌午时分,当张玉良踏着风雪回到律师事务所时,前台的小姑娘说有客人在等他。他有些疑惑地走到会客室,一眼便认出了失踪已久的顾险峰,尽管顾险峰胡子拉碴,沧桑了许多。
他快步走过去,握住顾险峰的手,“真的是你啊,太好了!这次回来也就不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