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险峰瘦了一大圈,不过精神还好,挣扎着起来给他们倒茶,顺便还开起他们的玩笑,“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赵玉颜羞红了脸,娇嗔道:“别瞎说!”张玉良对顾险峰说道:“你说话也靠点谱吧。人家赵大小姐是江南春集团董事长的女儿,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金枝玉叶,哪像我,三代贫农,一个穷酸律师,还离了婚,带个小孩,我根本配不上人家。”这些话,张玉良闷在心里很久了,今天索性都说出来,说出来畅快些。说完这些话,张玉良瞥了瞥赵玉颜,只见她垂着眼、不说话。顾险峰赶忙过来打圆场,“人家赵大小姐都没有嫌弃你,你却嫌弃起自己来了!好了,两位大驾光临,我的病也好了大半,今天我要请两位去临江鱼馆吃个鱼吧。”赵玉颜说,“你安心养病吧,等完全好了,我们再去吃鱼不迟,我们走啦。”
秋天来了,天空呈现出一种高远的湛蓝来,空气不再炙热,从梧桐树叶子的微微颤动的意象中释放出一丝清凉的秋意,阳光也不再灼人肌肤,而是有了一种澄澈的暖意,因水分在空气中的流失,皮肤有了皴缩,这感觉提醒顾险峰回忆起年少时每当这个时节,总是渴望粗布棉被与肌肤摩擦所带来的恬适与心安。
恬适与心安已是远处可寻。顾险峰的父母已经离婚了,这场延续了三十多年的婚姻,到头来,还是以分崩离析收场。其实,十多年前,他们就应当离婚,只是当时他们还不忍心,也下不了决心,总是在欺骗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需求,就这样,他们自我麻痹了十多年,终于有一天,他们再也不能容忍过这种自我戕害、麻木不仁的日子,于是,便离了婚。离婚后,他父亲去了新疆,办了一家建筑公司,专修道路,而且,还收获了爱情,很快与一个哈萨克斯坦族的女子好上了。他母亲也不遑多让,退休后被老年大学返聘,专门讲授现代文学,她也收获了爱情,和京华大学物理系的一个丧偶老教授在一起,前段时间她还与顾险峰讲起,想要去哈佛大学医学院做个试管婴儿。
彻底被这个世界遗忘在寂静而荒凉的地方,这样倒也好,顾险峰可以安安静静地思考未来的人生。父母在市中心给他留了一套房子,他自读大学时便时常会住在这儿,但他却从来没有带过一个女孩来这儿住过,院花没有来过,张芳华也没有来过。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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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父母各自沉浸在幸福满溢的爱情里,已是无暇顾他,他只能照顾自己了。除了张玉良,他也没什么朋友,也许,这个世界可以没有爱情,但不能没有朋友,所有的爱情也不过是虚妄与幻灭,事实已然证明了,张芳华的是,Christ的也是。
赵玉颜是上市公司江南春集团董事长赵淮南和集团另一个股东王吟瑜的千金,赵玉颜的身份并不是自己说的,而是有人告诉张玉良的,当他得知她的身份后,便感觉到一条阔大的银河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逾越,即便逾越,她等待的人也不一定是他。
有关于赵淮南与妻子王吟瑜创办江南春集团的艰苦卓绝史在整个京华市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江南春集团是纺织起家,一开始是一家校办工厂,主要是给学校做校服,产能过剩时,也给附近的工厂、宾馆做工作服。赵淮南祖传的裁缝手艺,他爷爷在上海滩已经有了些名气,人称“赵一剪”,后来手艺传到他爸爸手里,他爸爸把家学发扬光大,专攻西服,人称“赵老西”,小时候,他便跟着他爸爸学习做西装,到他手里,已经是每三代了。赵淮南18岁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整个高中时代,他基本上没有吃饱过,哪有心思读书呢?高中毕业后,经人介绍,去了一家校办工厂,因为他的精湛的裁缝手艺、吃苦耐劳的奉献精神、勤奋好学敬业态度,很快就被提拔为班长、组长、车间主任。在工厂干了四年了,遇到改革大潮,教育系统进行了体制改革,工厂要与学校脱离,工厂对外进行挂牌拍卖。赵淮南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东拼西凑了5000元参加拍卖,参与拍卖的几个买家出的价都比他的要高,但教育局还是让他中标,但有个条件,就是三年内不能裁员。
做了厂长之后,厂里的几十号人要吃饭,这是头等的大事情。赵淮南先搞了一套质量体系,等产品质量稳定后,他开始跑市场。他先到上海,跑了十多天,拿下了几个学校的校服订单,这样工厂大半年都有活干。然后,他又到广州考察,说是考察,无非是到服装市场转悠,广州之行的收获也不小,他认为一个工厂要发展,必须要有自己的成衣品牌,但一个小工厂的一个小品牌,是很难生存的,必须要给大公司贴牌,利用大公司的先进管理经理来壮大自己。当然,这是一个香港老板告诉他的,代价是他请这个香港老板喝了一个早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