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连绵,夜风微凉,行人匆匆;油纸伞,玉竹萧,一袭道袍,美人如玉;
叹往昔,如梦一场,多少红尘浮华,终是一场空。最难了却前尘事,命运多坎坷,十年如一日。
我素手执一青伞,秋雨微斜,打湿了发梢,几个孩童在小巷子里嬉戏玩闹,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微微侧头,竟被勾起了几分追思。年少时,总以为自己早已看尽了长街的繁华,看透了红尘中的是是非非,到头来,却发现深陷这红尘之中的,是我自己。
我走在长街中,执一把油纸伞,沉沉夜色隐去了我眉宇间的沧桑。
我有一双桃花瞳,这让我总像是笑意盈盈。我依稀记得母亲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是当时有名的美人儿,但……我却早已不记得她的容颜了。
我走得很慢,看得也很仔细,尽管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的一砖一瓦。因为我担心再次下山时,便已物是人非。自从我开始隐居,便鲜少出门,闭关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巷尾的桃花多少次开花凋零,弱冠少年长成垂垂老者,对我而言,不过是一瞬。
“慕道长!”
我猛然回首,只见一布衣老者,住着一根拐杖,似是不怕秋雨寒凉,任凭雨点打在脸上,直直地向我走了过来。
“你是?”
一语未尽,我注意到了他额间的一块红色的旧疤。
我忆起来了,原来是当时落第的那个小生,兜兜转转,竟也到了古稀之年。
世态苍凉我见得多了,此时,也忍不住想要叹一句时光催人老。
“慕道长……真的是你,我是说,我知道,一直知道……那……那绝对不是一场梦……”
我竟不知,我何时成了故事般的人物。
我笑了笑,道:“是我。”
我的话似是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那老者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他缓缓跪了下来,郑重地对我行了大礼。我变扭地侧了侧身,有些受不起这个大礼,因为我当时也只是一时来了兴致,随手帮了他一下,他往后的成就,并没有同我有什么关系。
世人皆道青苒仙尊乃是世间少有的大圣人,除魔卫道,善恶分明。但我一向不觉得我是个纯粹的好人、圣人,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我双手沾满鲜血,厌世厌道的样子。
我骑着一头小毛驴,是那小生,不,现在应称之为老者了,借给我的。
我斜依在驴背上,左手撑伞,右手随意地转着笛子,秋风轻拂红枫林,晨光从叶隙间洒落,点点光斑,照亮了来时的路。
枫林似火,似血,风起时,一片窸窣。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我还是那个刚满十七岁,无忧无虑的少女。只是……身边少了她。
枫,是她最喜欢的植物。枫叶如火,她也如火,我觉得甚是般配。
走过一段布满青苔的小路,我来到了山谷之中。这里景色宜人,成片的红枫林随风摇曳,远远望去,像是一片红海在翻涌。
在山谷的中间,景色最美的地方,有一座破旧的无字墓碑——我不敢著名,因为我不敢想象旁人知道后会如何。
我提了一坛前尘误,年少时,喜烈酒,认为这酒太涩,不够辛辣,名字也起得甚是矫情;现在想来,倒是与我相得益彰。
我喝着酒,随意地聊着闲话,就好像她从未离我而去。只是眼中发涩,却不是因为酒。
我喝了许多酒,醉倒在了地上,我想,她应该不会介意。
恍惚中,一阵脚步声从远到近地穿来,这应该是梦吧……
直到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手的主人对我说:
“萧萧。”
我瞬间清醒了,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眼前的人仿佛跨越了时光,与无数个人影重叠……
我喃喃道:
“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