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不外乎大红绣金,图案大片绣彩的少有,无他,怕夺了新娘子颜色。可这一套衣裙浓墨重彩,倒像是衣服衬了图案。而且上凤下凰,两两相望,凤张双翅,其翼煌煌,凰展其尾,其羽彩彩。
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不仅仅用了上好的缎子和丝线,用了最好的手艺,还有一份同为女性最真诚的祝福。
朱娘子微笑着说:“这是你那年来求我慢慢拖后我就拿出自己收藏的料子慢慢帮你做的。我想看有没有送出去的时候。”
柳家的大姑娘从小就和打渔的李春要好,谁个不知。
“要是你遵从了家里的意思还是嫁给杨家你的嫁衣我肯定是一直做不好的,反正喜铺多得是,你娘亲到哪里都能买得到一件现成的。要是你遂了自己的心愿,想必嫁得不会太顺畅,我就来添一点喜,叫大姑娘知道有人是祝福你们二位的。”
听到这里柳桃已经是潸然泪下。
朱娘子挽着她亲切的给她擦泪:“我和你差不多大时也有个巷子里一起长大的小哥哥,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要嫁给他的,俩家口头也结了亲。我有一个小弟,自幼聪明,爹娘把他当成全部的宝和希望,养一个读书人多费啊,家底子不厚实的真是全家吃糠咽菜的供。”
“那年清水江水过了堤,沿河倒了一条街的房子,大家都遭了灾,他家不嫌弃我嫁妆都被水卷走,还送了一匹红绸让我自己裁嫁衣。可我的嫁衣还只画了线、没开始动刀剪爹娘哭着求我答应去与人作妾。”
“为了弟弟,为了门楣,为了祖先的香火和光荣,这些女儿都给不了,只有男儿。所以女儿家没有男儿家珍贵,姐妹是应该为兄弟牺牲的。”
“那些污大姑娘耳朵的事就不说了,不过是张家卖到李家,当我得了机缘从青湖织造府自赎出来时年龄已大,又曾为奴为妾,但也想着这世间若还有人能容你总应该是骨肉至亲,没想到家人看我如看到妖怪,门都不让我进,可每次来找我要月钱时却不是这副神情。”
“小弟已经考上了秀才,娶了个殷实人家的娘子,爹娘再满意没有,只等着抱孙,这和美的一幕多了一个我就不堪了。今天大家叫我朱娘子,可不是我原本姓朱,是织造府上教我针线的一位嬷嬷的姓,也是她把我介绍到织金坊。”
“我还有一技傍身,所以今天还能自活”朱娘子伸出自己一双因为劳作已经微微变形的手给柳桃看“只不过这一生没有欢乐而言,也没机会为自己裁完当初的嫁衣。当突然来了个小娘子坚持跟爹娘作对,我是佩服的。”
柳桃脸涨红了,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不对。
朱娘子慢悠悠的继续说着:“女子虽然心性坚韧但给的一方天地就这么大,多少女子不甘心却只能屈服。大姑娘能坚持自己,不论前路再辛苦也就无怨无悔。”
她理了理柳桃的衣襟袖口,动作和声音都有一种女性长辈的慈爱:“大姑娘要是不嫌弃,拜堂那天请我来喝一杯喜酒好不好?叫你那夫婿知道咱们女方也是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