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枝得了令爬起来,眉飞色舞:“是二太太的学生!真的,年龄最小的那个,那一年中秋陪着二太太过节、到过咱们府上的那个!叫柳什么的!对了、柳明玉!她爹还是个废人、门上的张妈看得真真的、她爹被抱下车的。一家人都畏畏缩缩很穷酸的样子,怎么这留园就给他们买下来了呢?”
这倒真是个奇闻,张思云皱了会眉头,拿着针线说:“我找娘说话去。”
留园新挂出来的铭牌确实是柳宅。她们闲得无聊还磨牙讨论过这柳,是否是位极人臣的当朝宰辅柳相家,可柳相祖籍西北,从没听说过和青湖府有什么渊源。原来却是本地一个穷秀才。
虽然留园的买卖并不关通判张家半点事、也没有用到张家一分银子,然而莫名的张家从上到下一股愤懑,好像尊严被冒犯了。
“娘,您说二婶知道这个事吗?”说没罗夫子牵线怎么也不能让人信服一个镇上秀才买下故大学士旧宅。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羞辱张大太太?以报张思云退亲她外甥卢溪月之仇?
“我怎么知道。她还想怎么样?这个家里她还想怎么样?对她已经够宽容了,她怎么还有那么大的怨气?这个家到底有哪里对不起她····”张大太太这几个月无论是给爱女备嫁还是打理家务都颇不顺,心火乱窜,腮帮子肿得老大,喝黄连水都不顶用。
罗碧城一直是张大太太心头一根刺。虽然她不跟她抢中馈大权、后宅之事和她一律无关,开个女学名声也赚在张家头上,可张大太太心里就是不爽,罗碧城太逍遥、太快活了!像她这样的女人家应该穿麻布、喝冷水,白天敲木鱼、晚上捡佛豆度日才是。
罗碧城的确是个异类,像她这么悠哉的寡妇可不多,又不改嫁,偏偏道不道、俗不俗的,享受着张家门户的荫庇却不必受管束,独门独户外住着,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事。
“太太,老夫人那里发脾气了,香丸子香饼已经断了三天了。您说掰着用省着用,现在渣渣都用完了,老夫人的衣服没法熏。”张老夫人的大丫鬟红玉过来丢下一通夹枪带刺的话。
红玉从留头就伺候老夫人,老夫人本来有意把她赏给大老爷,老夫人屋里出来的地位尊贵,不用怀胎就抬姨娘,多好的事!可大太太就是个醋坛子,立马躺床上病得起不来,这桩事于是罢了。
从此红玉看张大太太总是不顺眼。哼、这心眼针尖般大,就是不如二太太那京城贵女出身,瞧瞧人家那爽气,要加什么自己拿嫁妆贴了,不像她两手攥得死紧,漏不下一个铜板。
张大太太气还没喘匀净,她的丫鬟如秋也满脸为难、期期艾艾的进来禀报:“太太,凤春祥的来赔罪,说二小姐的珠冠得改一改样式——”她悄悄看一眼张大太太铁青的脸色“他们愿意只收一半儿的钱。”
那出嫁所用的大冠,还少三颗大珠做花芯,怎么也凑不齐了。凤春祥本是等着通发商行八月的珍珠,结果拖到大半个月前通发商行终于肯定今年没有珍珠。
凤春祥先来不及跟通发商行算账只赶快处理自己手上预定的珍珠首饰。就见凤春祥的二掌柜垂手低头、低声下气说:“这全都是我们的不是,耽误府上大小姐的喜事,说我们什么也不为过。只是谁知道会遇上这年景呢、南洋过来的珍珠没进港口就丢了!一船的珍珠!这真是奇了怪了。今天不仅仅是咱们青湖府,到处都缺珍珠。”
张大太太头疼。珍珠不比别的东西,陈年旧珠颜色会暗淡发黄,它又不能像金银还能清洗,别的首饰也就罢了,这新娘子所用珠冠不能用旧珠的,光泽一下就对比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