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想来,这武陵城内外善用刀的除了曾创下“一夜销骨”的云霄公子,便只有黑山石二当家。他看柏逐昔使过无数次刀,也怀疑过,但最终也只确定了她黑山石二当家的身份。
那个被发配到漠北的,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柏逐昔没否认过那个女人就是云霄公子,或许只是因为不喜欢云霄公子这个名头,所以别人顶了去也就无所谓。当日他真以为自己抓了云霄公子,却不想还在谜题中。
柏逐昔敲了敲面前的案册,抬起眼,如黑暗中捕食的猫:“你知道为何刘呈东的死查不到结果吗?”
她的目光很危险,祝策突然害怕起来:“黑山石和城中府衙并无往来,你休想欺我。”
“很聪明嘛,的确没有。我怎么会和老花刀一样蠢,把自己和城中府衙绑到一起,一损俱损,多没意思。我不过是往当时的刺史府中送了些银钱,他胆子小又想发横财,我可以给他钱也可以要他命。他太怂了,拿了钱压下此事,上请转调西岭孟川城,一走了之。这事,也就悬了……”
“闭嘴!”他听不下去,或者说,不敢听下去。
“知道为什么府衙不再追查吗?因为他们也要保自己的位置。下面的人有心查也没胆子跟刺史对着干,只要刺史瞒着,这案就破不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刺史拿钱不认账,跟我对着干也没用。
刺史上面还有巡抚,巡抚上面还有京官,我能给刺史钱要刺史命,自然也能如此对待别人。你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畏权贵不怕死吗?”
柏逐昔猛地拍在桌上,盯着祝策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祝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柏逐昔的笑,更像是恶鬼的镰刀,收割掉他仅存的一点骄傲。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你拿什么来跟我说合作。你以为光有一腔热血和正义就够了吗?可笑。”
她不怕祝策去告发,她能压下刘呈东的事,自然也能压下别的。祝策根本不明白,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所有人都是灰的,好坏难明。他一心要做那个白的,就注定与这尘世格格不入。
门前没有小白的影子,柏逐昔吹了个哨,便听见马蹄声自旁边巷子中靠近。她看着那个抓着缰绳狂奔就快要被拖倒在地的人,无奈地摆了摆手,奔过去跳上马背,拉住了小白。
小白突然停下来,了安来不及站住,还是摔到了地上。柏逐昔看他挣扎起身,一身的灰尘,脸蹭在地上,下巴拖了道血痕出来。
还是朝他伸出手,把他提将上马背。习惯性的在怀中掏了掏,才想起今日穿的是女儿家的衣服,并未带伤药在身上。
想了想还是从袖中拿出了手帕塞到他手中:“擦擦吧,佛祖可没教你听墙根和偷马。”
“为什么要对他那么残忍,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怎样的人?我就是个山匪,事是我干的,人是我杀的,他听不得实话罢了。”
了安没再说话,擦掉下巴上蹭出来的血珠,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上次她骑太快,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他不说话,柏逐昔倒有些不习惯:“你怎么不继续问我了?”
“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想的和你说的并不一样。”了安搂着她的腰,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
他总是清楚她的想法,恶语相向也好,寸步不让也好。不过都是为了让祝策知道,世上的事并非只有一面真相。他要好的结果,也得承受住过程中的种种折磨。
被蹭得有点痒,柏逐昔伸手挠了挠头,顺便在他下巴上捏了一下:“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