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喝,酒在身前洒了一圈,这是祭拜死人的方式。
大家心里都清楚,上了战场哪有那么容易回来。也都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不管怎么说,这一去,既是保国,也是保家。
寨子里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大家都默默收着行囊。
大夫人坐在床头缝一个平安符,上山之前,她是大家闺秀,学的自然是琴棋书画女红刺绣。上山之后,家中便当没有她这么个人了,她接受了大当家,便也抛弃了过去的自己,很少再碰这些东西。
她动作快又小心,在平安符中间缝进去一小块红布,柏逐昔瞥了一眼,上面似乎绣了什么字。
见她偷摸着斜眼瞧,大夫人笑了笑,将边角缝好,剪掉多余的线,把平安符塞到大当家怀里。
“别瞧了,里面绣的是什么只有你大哥知道。”
她走到柏逐昔身边来,偷偷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在她耳边悄语:“你这点小心思可瞒不住我。”
是一个平安符,正面绣着平安,背面绣着一个昔字。
谁能拦得住她呢?没人拦得住,大夫人知道她这个人倔起来谁说话都不好使。她也不想拦,虽然希望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也知道她要的并不是一个安稳就够了的人生。
应征入伍的人很多,武陵人就是有这样的血性,或许是大家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吧。从其他府城调过来的兵还在路上,他们都要过武陵才能入边境,如今边境告急,武陵就成了救急之所。
黑山石人多,前前后后把府衙都快挤满了。
也有人说闲话,大抵不过都是说平日里做尽恶事,现在应征入伍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有人说或许他们在战场上会倒戈,毕竟对自己的同胞都能一刀断喉,谁知道会不会背叛国家呢。
可是这些闲话也不能乱讲。
大当家拿着四百人的名册去府衙登记时,一堆人在那堵着说闲话,大当家什么也没说,吩咐寨里稳重的看着队,省得那些年轻气盛的一时气不过跟人打起来。
领着这一批兵去边境增援的是展谨,虽然他已经老了,但这缺人的时候,朝廷还是想着武陵的展谨曾经也是驰骋沙场的将军,是救了大濮的杀神。
他坐在那,看了便让人心生敬意。老了的人身形会萎缩,再撑不起原来的战袍,但展谨可以,他的战袍和他的刀,都在告诉世人他没有老。仍旧是那个可以保家卫国的展谨,仍旧是那个能让宣南不敢来犯的展谨。
他接下大当家手中的名帖,一个个亲自圈了过去。
作为将领,他能接受黑山石四百山匪,别人说什么都不再重要。
“今日来此的,不论出身,不论善恶,只要能杀得宣南不敢来犯,都是我大濮的子民!”
展谨扬着黑山石的名册,对着围观的人大声喊着。这话或许也不单单是说给那些围观的人听,也说给黑山石的人听,他们交了名册,就是正儿八经的士兵了,国难当前,总要先稳了军心。
黑山石的四百人加上之前应征的近千人,这支临时组建起来的军队规模不算大,边境的战情不能再等下去,所以展谨决定第二日一早便出发。展谨作为将军,有自有调配手下人的权利,他命大当家为副将,管着黑山石的人。
这决定自然会让其他人不满,但没有人敢说自己能管得住他们,所以即便大家不满,也不会改变什么。
城中的夜和黑山石是不一样的,边境未破,这里自然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