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我三姨奶奶的二媳妇在申宅当差,说是申家有钱的不得了。”
“怎么有钱了?”
“我听说申夫人如厕不用麻纸,而是用棉纱纸。”
听众大笑:“这你都能知道?”
“这是藐视国法,侮辱斯文!”看热闹的穷酸秀才愤愤然。
“那又如何?人家申夫人不但用棉纱纸,还请了一个人揉纸。我娘家的邻居孙大娘就在申宅专门揉纸。”说这话的人颇有些窥得管中一斑的得意。
“揉纸做甚?”外地人问。
“申夫人嫌棉纱纸太硬,要搓得柔而不烂。”
“哎哟哟,棉纱纸还硬啊?那我还用了几十年的厕筹呢。”
“你那个穷腚啊,只适合用厕筹。”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外地人不依不饶,指着申夫人的背影说道:“如此有钱,为何只带个老妈子,不带丫头?”
本地人切了一声,缩了缩脖子。今天申夫人没带那两个漂亮的婢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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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阳楼,是三层楼高的品字形楼群。东西两侧楼贴着运河,中央的主楼正临着茶马大道,河景秀丽,位置便利,故而这老阳楼在苏杭一带是出了名的官宦商贾聚集之处。
老阳楼的掌柜颠颠儿地跑过来打招呼,虚弹了一下衣襟,弓着腰背侧着身子在前面引路。又示意仆妇不可入内。
申夫人微微颔首,并未停留,提起裙裾迈过门槛,往里走。
这次明王下帖子请了人在老阳楼的主楼三楼喝茶,说是要听听大家的想法。
申夫人也收到了帖子。
明王,要听想法。
在家时思来想去,深觉不安。毕竟是面见皇子,说得好听是听想法,虽不知是什么事,也无从打听,但往深处想,多是要商户们或捐或献。申夫人自然避之不及,断不会晏晏地往上凑。
故而今日的穿戴已斟酌再三。这对珍珠耳环虽大,却是次等皮光。发间的蓝宝石簪子,镶嵌工艺不错,但色泽明显暗沉,和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成色一致。只有珍珠手钏成色上佳,但个头又小了一些。
宫里的贵人是见过好物件的,只消一眼就能分辨优劣。装穷装到点子上,既要面上光,又要内里糙。
一路想着,她已经走进了厅内。厅里坐着的莫不是苏杭一带数一数二的商户。
“申夫人——”墨鸣绸缎庄的汪四爷最先看见她。“你这可是有点晚了。”
申夫人抿嘴一笑:“路上有事耽搁了片刻。”
点珍阁的老板冯夫人三十出头。素日里和申夫人颇有些往来。她坐在桌边向申夫人招招手,示意申夫人坐过去。待申夫人坐定,冯夫人打量了一番她的头面,若有所思地道:“你可是早已知晓这次召集所为何事了?”
申夫人摇摇头,轻声问道:“对了,上次托你帮忙打的钗子,可做好了?”
冯夫人道:“还得等等。你指着老潘给你做,他家里刚出了白事,偏你要的又是常戴的,我总觉得意头不好,让他出了七再来。”
申夫人目光落在冯夫人略显隆重的缂丝牡丹纹的褙子上,微微笑道:“不急,都不是紧着要用的。”说罢,倒了一杯茶,握在手里,只听见四周低语。
“这帖子下得急,没来得及去京里打听。”
“我倒是听到了点儿风声,说是与贡品有关。”
“万寿节不是刚过吗?”
“兴许是宫里娘娘们的寿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