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灯昏黄,琉璃灯罩中,火苗一跳一跳的,打出些阴影在床榻边的帏帘上,帏帘之后,正半倚靠着一具稍嫌羸弱的娇小女子身躯。
这一整日,陈雨慈昏昏睡睡,或垂泣,或沉默,或娓娓低语,林玉与她相认数月,才猛然发觉,这个与她同窗四载的室友,心思藏得过于深,以至于她竟没发觉,雨慈,她似乎是病了。
林玉并不是医生,她仅能凭着浅显的在现代得来的一点点知识判断雨慈这情况,怕是轻微的抑郁症,抑或有抑郁的倾向。
这样的病症搁在古代,大夫可能会用一些“忧思成疾”“心内郁结”之类的字样,这里也没有抗抑郁的药物,林玉竟在想,是不是只能靠雨慈自己想开了才能走出来?
若说庆幸的,便是雨慈她虽内向,却足够坚韧,她好歹是个现代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所带来的挫败感和羞耻感被彻底击垮心房,她的症结可能更多还夹杂着穿越古代所带来的彷徨、孤独,先前与刘辰的相认,也缓解了她的心境。许是白日里马球赛所面对的氛围,让她再次记起了曾经的难堪与无助,才致她一时心神不稳,陷入魔障。
陈雨慈将她与二表哥郭诚之事对林玉和盘托出,林玉先是感慨平日寡言少语的陈雨慈勇气可嘉,继而又当起了临时心理辅导师,尽可能开解。
郭诚行二,为恒国公郭靉的妾室敏姨娘所出,恒国公府除却平元公主的姨母郭夫人,还有两位姨娘,另一位罗姨娘也诞有一子,是恒国公府三公子郭谈。
郭夫人徐氏为人和蔼,面常带笑,却并非软弱可欺之人,郭夫人雷霆手腕,治家有方,府中两位姨娘并不敢翻什么浪花儿。郭夫人长子郭讼自幼聪敏好学,博闻强识,五六岁上便入宫为太子伴读,稳重有持,便是连皇上也常赞郭家长子韩颜魏才,国士风范。
恒国公府的两位庶子于才学武功造诣上倒也还算可以,总好过平常高门庶子,只是有郭讼这样出色的嫡长兄在前,那点子成绩便完全被遮在了兄长的盛光之下,无人在意了。
平元公主起初也只是常与郭讼这位大表哥走动,毕竟平元公主久居宫中,只有郭讼得以留居东宫。便是郭夫人的小儿子郭谐,也只是年节之时或偶尔有贤妃召见家人时才得以随母亲入宫。郭诚、郭谈这样的庶子出身便连这样的机会也是丝毫没有的。
郭诚与平元公主的相识,得于贤妃的一次省亲,彼时平元公主十一岁,已是陈雨慈来此的第三年。这三年来,她渐渐适应了宫中的生活,也熟识了宫中人事。
彼时元昭王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帝长女安伦公主刚刚出嫁,别看如今平元公主身后总跟着寿昭公主那个小尾巴,但那时,平元公主才是安伦公主的小尾巴。贤妃不理世俗,虽也关心平元公主这个唯一的女儿,更多时候却沉浸在自个的世界里,而换了芯子的平元公主起初也并不敢多在贤妃身前停留。
安伦公主这个年长平元公主五岁的姐姐,便成了初到此处的陈雨慈的依靠,她依赖安伦公主也喜欢安伦公主。安伦公主母妃是卢贵妃,出身尊贵,她又是这皇宫中第一位公主,且自安伦公主后,宫中经年未再得第二位公主,是以安伦公主是被初为人父的景熙帝捧着疼着抱在膝上养大的,那番盛宠,远不是今日的寿昭公主可比。
虽则如此,安伦公主却并未被宠惯出骄矜之气,待年岁长了,懂事明理后,更是爱护幼弟,疼惜幼妹,一副长姐风范。
安伦公主因着平元公主之故,与郭讼自君臣之交渐渐变为知己好友,二人年岁相当,志趣相投,品貌相宜,皆是人中龙凤,安伦公主已是豆蔻之年,鸾心初动。
安伦公主与平元公主姐妹交心,平元公主自是知晓了姐姐的一番心思,她也非常看好二人。甚至她曾私下询问过大表哥对安伦公主的心意,郭讼并未明确态度,却也未曾拒绝,平元公主便只当是二人心意相通,心照不宣了。
事情急转直下,是在景熙二十四年春,皇帝一道圣旨,将安伦公主陈息瑜许给白家长子白皎。
洛岭白家自前朝起便是不出世的清贵之家,家族一脉相承,生生不息,看似子嗣单薄,却永无绝断。因白家太过神秘,坊间有传白家之人通天达地,可行走古今五百年,亦仙亦神,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