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羲在一旁瞧着,心中既觉温馨,又感心酸,若是那十余年陪在身边的是她这个母亲,想必今日同她这般亲密的便是自己。
她接过下人捧着的内夹绒红狐皮大氅,递给千机,柔声道:“外头天冷,给妄儿披上吧。”
千机接过大氅,拿在手中摸了摸,确实不错,是她往日里买不起的东西。
她为姜妄系上大氅,又叮嘱道:“待会是要入宫,万不可发脾气,好么?”
和羲在一旁听着,倒是对千机印象不错。
又等姜妄用了膳,众人才出府去。
上了马车,怕入宫出差错,又怕姜妄觉着委屈,和羲咬文嚼字,小心翼翼叮嘱道:“皇宫内规矩繁多,当然,也不必样样遵守,你皇祖母与舅舅挂念你的很,若是,若是待会他们想亲近亲近你,你也不要发脾气,她们都是极好极好的人。”
姜妄低头玩着腰间挂着的佩玉,一副全然不关她事的模样,千机在一旁杵着头看和羲,忽然笑出声来。
“你看不出来么?阿妄她听不懂。”
姜妄抬头望她,道:“我懂。”
千机笑着点头,哄她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懂。”
和羲瞧着姜妄,心中咯噔一下,怯声道:“什么问题?”
“她不懂通人情的,也不是说不通,只是感知的慢,你知道为什么么?”千机说着,眸带讥讽去看和羲。
和羲摇头,茫然道:“我以为,姜,姜楼主会看顾好她的。”
“姜老头自然待她如珠如宝,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不过,姜老头是在五年前才找到她的。你不记得了?你带着她逃走,却又把她丢在半道。”
和羲怔住,想起当年,泪水夺眶而出。
她往漠北潜逃,手无寸铁还带着个尚在襁褓里的姜妄,又因身份特殊,很快便被漠北蛮族盯上了。
她歇息在客栈时,漠北人找上了门,她无奈只好留下姜妄,自己孤身一人去引开追兵,谁知一直暗中保护他的姜潮以为她是带着姜妄走的,跟了上去,等姜潮发现姜妄不在时回头来寻,姜妄已经不见了。
就这样,阴差阳错,和羲以为姜妄在姜潮手里,姜潮却以为姜妄被和羲带走了。
“我并非是,是将她扔在半道,我以为是姜楼主带走了她!”和羲情绪激动,捂着心口哭道。
“她被药王谷的鬼医无灭捡回去了,唔,当了药人。知道什么叫药人么?就是关在山洞里,从来不放出去,整日的试药,毒药,补药,各种各样的药。还有,还要扎针,全身上下都扎满细针,你大概都想不到,一个人身上能扎这么多针,到现在,她的背上还全是针眼呢。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八年,八年内她见到的生人,只有我呢。”
千机忽视她的眼泪,云淡风轻的说着,手中比划的有模有样,那样残忍须臾的时候,她竟能波澜不惊的出口。
和羲听得痛心,哭的几乎要晕过去,千机笑着贴近她,声音沉沉道:“觉得难过么?这都是你的错啊。你瞧,我的阿妄生得多漂亮,她本该如你一样,住在华贵的府邸里,身边奴仆簇拥,举手投足都是尊贵。”
千机眸光一转,眼中渗出无边的恨意来“但她如今,连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都不知道!她命中唯一的那点微光,待她如命的父亲,都被你给气死了!”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那夹带着雪花片的寒风仿佛穿透了马车,直直吹进了和羲心里,叫她浑身冰凉。
她的面前,少女一脸天真,隔着花窗去瞧外头的景象,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的唇角弯了弯。和羲忽然心疼的厉害,疼得她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