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岛的产房里,黄药师失魂落魄地看着浑身浴血的妻子,和惊慌哭叫的女儿,再看看自己血淋淋的手,和手上一动不动的孩子。
瑛姑冲进产房,一把抢过孩子,倒提了轻拍了婴儿的屁股两下,孩子发出惊天动地、委屈至极的哭声,也同时唤醒了呆若木鸡的黄药师。
他忽然悲鸣一声,悔得举手就要自尽。
黄蓉哇的一声哭了,他拍向天灵盖的手顿住了,一把搂过女儿,心如刀绞。
沈梦昔只想看瑛姑正在清洗的婴孩的脸蛋,场景却是一变:
一间燃着壁炉的房间里,窗台上摆满了一小盆一小盆的植物,生机盎然,一面墙的书架上摆了满满的书籍,老式唱片机在轻轻转动,一张摇椅上搭着毯子,一个烤好的苏芙厘蛋糕摆在餐桌上。
场景忽又转换,黄蓉和几个徒弟跪在一个新修的大墓前,黄蓉哭着说:“阿娘,蓉儿会好好照顾弟弟的,阿娘放心。”
黄药师站在他们身后,面无表情,只是满头青丝变成了白发。
沈梦昔真想再抱抱蓉儿,这孩子才十一岁,她还有好多东西没教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她怎么应对月经初潮。
一转眼,她又跪在泥地里,面前躺着一个年轻的外国男人,金色头发,金色眉毛,蓝色眼睛,英俊儒雅,只是,他满头满脸的鲜血和脑浆。
沈梦昔啊的一声惊叫,坐了起来,只觉后背都是汗水。
“姜小姐,你终于醒了,真是把我们吓坏了呢,宋先生与勖小姐明天结婚,若你不能参加他们的婚礼,那可令人失望呢。”
沈梦昔看着面前这个正说话的中年外国女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女人继续喋喋不休,“姜小姐,我早劝你别服食过量的镇静剂和安眠药,现在可不是造成药物反应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把我们吓得......我得去叫护士来!”说完自顾出了房间。
沈梦昔伸手去摸肚子,平平的,没有伤口和血污,她摊开手,又摸摸脸和头发。
——离开了桃花岛的世界,这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了。
她捂住眼睛,满脑子乱七八糟,那分骨割肉的感觉上一秒还在,可这一秒,她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想念那个孩子,想念蓉儿,同时也厌倦了这不停变换角色的人生。
头上传来刺痛,她捂着头呻吟出声,带动手背上的针头和输液管,这时门外进来一个护士,扶她躺下,迅速给她量血压,又拔了针头,给她喂药。
沈梦昔发现门口又进来一个老人。
气质不俗,是个中国人,他用粤语矜持地说:“我很担心你的健康。”
沈梦昔全听懂了。
她一直想学粤语,现在无师自通了,她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再次捂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有人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和轻轻的关门声,沈梦昔抵不住药力,慢慢睡去。
再次醒来,外面天气晴朗,鸟语花香。
沈梦昔已经知道这次自己是谁了。
喜宝。
她现在是一九七九年的姜喜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