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的这个冬天,鲁秀芝因貂皮大衣出尽风头,这可是全县唯一的一件,连县长夫人都没有。
为着这件大衣,她还特意让卢爱勤帮忙从哈市花五百多块钱,买了一顶黑色貂皮帽做为搭配,里面配上自己手织的新式毛衣,中指上还戴了一枚新买的金戒指。
沈梦昔告诉她,已婚人士应该戴在无名指上,她又将戒指尾部缠了一圈圈的红线,戴到无名指上,这回刚刚好。
其实鲁秀芝长得挺漂亮,无论是从鲁秀峰的相貌来推断,还是看她年轻时那几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只是她前些年无暇打扮,总是灰色蓝色那两套衣服,这一是因为孩子多,工作忙,二是社会风气普遍如此,年过四十的女人,基本已划归老太太行列,打扮了倒叫人嗤笑。
这回,她是受了齐慧慈的刺激,烫个头发开了个头,索性大胆起来。
这样打扮的鲁秀芝,走在街上,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二百。
女人们羡慕地抚摸着大衣上的貂毛,啧啧称奇,又对价格咋舌不已。这些都极大地取悦了鲁秀芝,她在人们羡慕欣赏的目光中,找到了从未有过的自信。
这件貂皮大衣,简直是治愈了鲁秀芝的更年期综合症,每当她生气和抱怨齐有恒不回家的时候,沈梦昔就有意无意提起貂皮大衣的保养和配饰,她准会被吸引注意力,脾气瞬间烟消云散。
如今,嘉阳的万元户也很是有几个了,但舍得花两万块给媳妇买一件衣服的,可一个也没有,就连鲁秀峰也是咬了几次牙,放弃了。
他和姐姐说好了,借貂皮大衣给媳妇到照相馆去拍照,但衣服拿去了,周佩仪却没穿,“你买不起我就不穿,为什么借人家的穿!”
鲁秀峰实是一心想让妻子拍张照片高兴高兴,却忽略了她的自尊心。他顿觉对不起妻子,连声道歉,羞惭地将大衣给姐姐还了回去。
但其他女人并不都是这么想,来借衣服的还真不少,第一个就是翟丽君,她穿着大衣到照相馆,站在**的背景布前照了两张,又让张险峰陪她到江边拍了许多雪景。
后来陆续有人来借,朝阳照相馆的照相师傅,粗略一估摸,这一段时间,少说有二十来人,穿着这件大衣照相了。
还有更多的人,因为关系没到那个份儿,不好意思开口,还有就是担心给人弄坏弄脏了赔不起。
******
一九八八年的春节,齐家依然欢聚一堂,只是今年雪大路不好,齐有方一家没有回来。齐保安没有探亲假,没回来,其他人都到齐了。
刚分配到铁路公安处的齐保康也回来了,这几年,他的变化不小,俨然已经以哈市人自居,言行举止也十分注意。他坐在齐老爷子身边,恭恭敬敬地跟他讲自己的工作,“爷,我刚毕业,多做一些工作是应该的,领导对我特别照顾。是,我现在会开车,哈市的道路都熟。单位没分房子,我的资历还不够。”
齐老爷子欣慰地笑,这半年来,因家中有病人笼罩心头的阴霾,也驱散了许多。
齐保康还专门送了张凤玲一个掌上秀珍收音机。张凤玲近期情绪极端不佳,几乎仇恨能直立行走的所有人,但今天小叔子的细心温言,让她落泪了。
所有人面对她的狂躁时,应对的都是无奈与烦躁,唯有齐保康,不提她的病情,只是笑着教她如何调台,还说起去年元宵节她唱的《在希望的田野上》特别好听,叹息着今年因要回去上班,就听不着了。
年夜饭时,齐卫东要将母亲抱到南屋炕上,张凤玲拒绝了,南屋是爷爷的屋子,她这些年都极少坐那个炕,现在要她躺到上面,更是不可能了。
后来齐卫青想了个办法,用布袋将她绑在了椅子上,上面盖了个薄毯子,让她半靠在墙边,在地下大桌吃了年夜饭。
年夜饭是齐有德和齐保良操持的,金萍闻不得油烟味,齐周氏和鲁秀芝帮忙打下手。
齐老爷子说了话,讲了家里添人进口的喜事,也说了期望张凤玲身体康复的祝福,又叮嘱子孙们努力工作,好好学习。
张凤玲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齐家是久违的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