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齐家人普遍夸赞沈梦昔的英雄壮举不同,齐老爷子私下里和孙女说:“你这孩子,也不怕自己被拐走了!”
沈梦昔笑而不语。
“唉。”齐老爷子内心有些矛盾,都是自己的孙辈,但是长在身前的还是不一样,“老何家事儿多,你别掺和。你借了人家的光,就得跟着吃人家的挂落。你三姑父不就是,人家救了他一命,几十年后就受了牵连。世上的事啊,老天爷就是这么安排的。”
沈梦昔点头。
“也不是让你冷心冷肺地啥事都不管,爷的意思是,你得学着,先保全自个儿。”
“嗯,以后我做事都是先保证自己安全,再量力而行。”
“对!就是这个意思。”齐老爷子摸着孙女的小辫子,“啥事啊,尽到力就行,别搭进去自己个儿!就是对爷爷也一样!记住了!”
这是只有至亲才能说出的话。
“那个,老贾家的大黄狗死了。”齐老爷子犹豫着还是说了。
沈梦昔的笑容敛起。
“然后呢。”
齐老爷子知道孙女要知道什么,“就是老死的。老贾头儿子要扒皮吃肉,他孙子,就是从房上跳下来的那个,说啥不让,说要埋了,差点让他爸给揍了。后来还是老贾头一句话,让孙子把狗用车子驮走了,也不知道他给埋哪儿了。说怕埋近了让他爸刨出来吃了。”
沈梦昔眼泪涌上来,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要不你去找那小子,让他带去你看看?”齐老爷子用大手抹了一把孙女的眼睛,沈梦昔感受到干燥温热的手掌温度,歪头贴了一下,呵了一声,说:“我不去,万一暴露了地方,让人刨出来就不好了。”
齐老爷子看着孙女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很是心疼。
“珠珠啊,人和牲口一样,到了该走的时候,都得走。阎王叫他三更走,谁敢留人到五更。人啊......”齐老爷子想起了自己的老马,悠悠地叹了口气。
其实,和牲口相处,比和人相处,更容易生出感情。
“珠珠啊,往后的日子还得靠自己过,不能指望着人家。”齐老爷子忽然转了话题。
沈梦昔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怕她倚仗救人有功,以后过分依赖何家的势力,而不思进取。
“你最好能听进去。现在我老了,说话不好使了,你爸他们都不听我的了。”齐老爷子喃喃地说着,卷了一棵烟,他的烟袋锅子,因为烟袋油味太重,已经被全家一致投票淘汰了。
“我什么都听爷爷的。”沈梦昔靠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夺下他的卷烟,“烟袋锅好歹还能过滤一下烟油,这个卷烟连手指都熏黄了,一天就三支烟,多一支也不行。”
齐老爷子本也不打算在孙女跟前抽烟,听话地任他摆布。
“卫东要结婚了,明年咱家就是五世同堂了。”沈梦昔想说些高兴的。
“嗯,这辈子不管下辈子事了,嘴上说是问我的意见,根本就是糊弄我。如今下,挑媳妇都挑好看的,挑有工作的,在早,得先挑有德行的,能生养的,会操持家务的。唉,你老爷爷活着那会儿,临到死,都没一个人敢忤逆他,你看看我活得这个窝囊啊......”齐老爷子不管孙女是否能听懂,说了一堆牢骚话。“你奶先走了,把我扔下了,她不爱听我发牢骚。”齐老爷子看着炕琴,陷入沉思。
是啊,时代在变革。以后更是年轻人的天下。
而老人,一旦感觉自己不再被需求,就会变得愤慨、失落、沮丧。
“不会的,全家都指靠着你给指明方向呢!”沈梦昔笑着逗齐老爷子,“给你看我这次拍的照片,现在路好了,十月份,三姑还能回来,她还说要接你去哈市住上几个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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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保良两口子带着齐卫家烤了一个月的肉串,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一是齐保良觉得还是抹不开面子,许多相熟的人来吃肉串,他却要一头大汗地伺候着烤肉,他觉得难堪;二是他嫌烟味重,太熏人,又听说闻多了会得肺癌,就果断放弃了,继续回家种地。
齐卫家吃了一个月的肉串,又胖了一圈,也吃够了肉,没再跟沈梦昔提做买卖的事情。张凤玲则更是只字未提,他们家甚至连烧烤炉子都没有还回来。
齐卫东的未婚妻是县文化馆的,叫做金萍,比齐卫东小一岁,虚岁22岁,两人相处了一年多,两家都觉得不错,就定下了婚期。
齐卫东现在在向阳乡的林业站工作,每周才能回县两天,他工龄短,还没有分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