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那个曲明远,到底因为什么被牵连了?”郑媛很是好奇。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齐有恒放下了筷子,喝了一口酒,“这个曲明远啊,是齐市到嘉阳的知青,分到了青峰生产队,他家的成分不好,他的父亲曾经是齐市火车站的副站长,抗战时期东北的火车站,站长都是日本人,副站长以下全是咱们中国人,他父亲就是副站长,主抓整个火车站的事务。
抗战胜利后,他父亲担任站长,到了六七年,就不行了,干部都被斗了,他父亲被斗得狠了,就投江自尽了。他还有俩哥哥一个姐,他和他二哥都赶上下乡了,但是分的地方都不好,他给分到了青峰生产队,他哥分到大兴安岭那边了,比咱们嘉阳还冷呢。
曲明远长得特别精神,跟唐国强似的,文章写得好,还会吹口琴,生产队长李大麻子的姑娘就喜欢上他了,李大麻子一脸大麻子,但是,他姑娘可真挺漂亮,林场的知青也老去生产队转悠,为的就是去看李秀英。
曲明远那时候并不想找对象,他总想要求进步,也觉得还能回齐市。
七三年那年,生产队一个村民过江了,牵连到了一个村民,村民被审查了两天,又胡乱咬上了曲明远,曲明远脾气拗,被吊起来打了三天,他就是嘴硬,不承认,一般人早都认罪了,反正都是那套嗑儿,一认罪,他们就去查别人了。可是曲明远偏不认,怎么打也不认。
李秀英哭着去看他,说相信他是无辜的,但让他认罪,写几分认罪书,以免挨打。但曲明远仍是不肯答应。
就在李大麻子要以证据不足为由,先放了曲明远的时候,林场和生产队冒出三个人,联名作证,坐实了曲明远的通敌罪名,其中一人还动手打了曲明远,据说是失手打了后脑勺,曲明远当场昏死,第二天醒来,忘了好多事情,后来就经常发羊角风,挺精神的小伙儿,一下子变得呆愣愣的了。
那个李秀英也是好样的,居然不嫌弃他,还是和他结婚了,还生了两个女儿。”
齐有恒一口气讲完,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多荒唐啊。他被打昏后没几天,其中一个审查人员就过江了,其实,他才是同谋。曲明远白白遭罪,到最后也没落个说法。随后的十多年,作证的两人一直对曲明远有所照顾,李大麻子一死,曲明远一家过得更难了,没那两人帮助,恐怕曲明远早就死了。”
“做伪证那三人,是不是姓吕,姓杨和......”齐保平忽然问。
齐有恒打断道:“姓什么都不重要了!林场老职工都知道。”
齐保康插嘴,“我也听高叔说起过,那时候林场就那么几个人特别高调,文G过后,当官的还是那些人。当年受到冤屈的人,大多选择了忍受和忘却。”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做了坏事,还能顺风顺水,做领导?”齐保平大声质问。
“你问我,我问谁,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齐有恒抓起酒瓶,何敬瑜接过,给他又倒了一杯酒,齐有恒抓起又喝了,“弱者被欺负,弱国被欺负,倒是必然的。”
齐慧慈放下筷子,“是啊。不过他们自有报应。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那时候,敬瑜才十五六岁,独自领着妹妹过了很多年,吃了不少苦。呵呵,思嘉到现在都不大和我亲近。”
“没有,妈,思嘉一直很想念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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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几天,何敬瑜带着齐保平几人去太阳岛坐游船,去博物馆,去图书馆,去报社参观,又去哈工大、哈师大和黑大去参观,假期仍有许多学生在校,大学生们个个意气风发,他们胸前佩戴校徽,昂着头,精神面貌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齐保平和齐卫星十分羡慕,也喜欢大学校园,不愿离开。
沈梦昔坐在哈师大的国旗杆下,呆呆望着操场,何敬瑜走过来,“小姑娘,你在想什么?他们去图书馆看书了。”
沈梦昔把肩上的小挎包往他身上一推,顺着操场跑了起来,何敬瑜失声笑起来,“喂,宝珠,大热天的,你干什么啊!”
沈梦昔置若罔闻,只是奋力奔跑。
她刚才看到了文学院的丁院长,那个有着厚嘴唇和厚镜片的老教授,他骑着自行车来学校值班,沈梦昔呆呆地站着路边看他,他眼角都没扫她一下,就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