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昔吃了一惊,“为什么?为何?”
“痴儿,这世上男不能无女,女不能无男,连孙药王都有言,不可禁欲,你是堂堂公主,难道要为一个驸马守贞?”说到最后,语气愈加严厉。
天后所讲孙药王,是指孙思邈,这个活了一百零一岁的老神仙,简直是天后的偶像。
“母亲,道家还讲求无欲养神,无为守神。月儿不是为谁守贞,只是想一个人清净地过日子。”
“清净?你还是在怪阿娘,对不对?”天后直视沈梦昔的眼睛,让沈梦昔有些招架不住。一个女人,一个有着最高权力的女人,大脑回路早已与常人不同,沈梦昔垂下目光,“儿不敢。”
“那就武承嗣吧!”天后干脆地一锤定音。女儿这半年多的疏离,让天后大感不悦,就为了个驸马,竟能与她置气这么久!
沈梦昔脑海里浮现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的肥胖面孔,心中涌现出深深厌恶,怎么办?怎么拒绝,情急之下,她一言不发,一头栽在金砖上,发出咚的一声,吓得天后大叫一声,扔下手中奏折,扑过去,将她揽在怀里,不敢碰她流血的额头,只是连声呼唤:“月儿!月儿!不要吓阿娘啊!月儿!”
沈梦昔额头火辣辣地疼,这些宫婢不会处置伤口,只是拿着帕子堵住伤口,死死按着。天后吩咐几个宫婢将女儿抬到罗汉床上躺下,焦急地在榻边转圈:“太慢了!要太医署有何用!”啪的一声,一个茶盏摔到地上。
太医署太医丞带着两个医正急匆匆进门,天后免去他们行礼,“速速给公主诊治!”
太医丞颤巍巍地把脉,“咦”了一声,又看看沈梦昔额头伤口,说:“天后,公主这是头颅受到撞击,造成颅脑轻微损伤,好生调养,应是无碍。”
天后松了口气,“那公主为何昏迷不醒?”
“禀天后,公主这些时日,心中郁结,情志不畅,待老臣开个方子,调养一下,心结解开,病症自消。”
沈梦昔眯着眼睛看那老太医躬着老腰,在天后面前,恭恭敬敬地回话,侧面看去,如一只干虾,胡子全白,随着说话一动一动的。
沈梦昔闭上眼睛,暗忖,人老成精,这老太医倒是识时务。
“孙医丞,你去写方子吧,明天再去公主府复诊,确信无恙才好。”
孙医丞应喏行礼后,跟着宫婢去开方子了。
沈梦昔听到一声天后的叹息,就没有声音了。
一个医女轻手轻脚地给她重新包扎伤口。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只觉得额头疼痛,已经包了布,她示意立在榻边的宫婢噤声,起身走出去,就见天后端坐案后,奋笔疾书,毫无所查。
沈梦昔端详着六十五岁的天后,她头发浓密,白发很少,低头之际,下颌会挤出一个双下巴,显得还有些可爱,她的皮肤也还算紧致,但是也有了不少皱纹,嘴角微微下垂,法令纹也较为明显了。此时她表情严肃,双眼放光,投入地沉浸在奏折批阅中,应是十分享受这份工作。
天后身后的宫婢屈膝向沈梦昔行礼,天后抬起头看向她,一连串地问:“月儿醒了?还有哪里不适?头疼不?恶心不?”天后放下朱笔,起身向她走来。
沈梦昔快步走过去,扶住她,礼仪上,她是不能直愣愣站在那里,等着天后走向她的。天后按住她的肩头,“痴儿,阿娘不会计较,快回去躺下。”
沈梦昔忙说:“阿娘,月儿已无大碍。月儿该回府中去了,孩子们太小,太久不回,他们会哭的。”
天后低声说:“月儿从前什么都听阿娘的,是阿娘最贴心的孩子,如今,不肯了。”
“月儿不敢。”沈梦昔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