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越是出色的人物,越不该往这种地方来。她再拔尖又如何?嫁进王府,什么都不是,只能处处小心。”她朝门外瞧了几眼,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儿你别管,王爷过世了,如今这府里,世子福晋便是主妇,连老福晋都要顾虑她。若你得罪了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淑宁看了絮絮好一会儿,轻声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这天晚上,她睡在下蹋的小院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床铺单薄清冷是一方面,肃云珠那张苍白瘦削的脸更是不断地在她脑海中显现。
想当年,那朵奉天之花,穿着大红衣裳,手执马鞭,骑马在奉天城大街上飞奔,喜笑怒骂,明媚鲜艳,是何等英姿飒爽、神采飞扬。傍晚时所见到的那个黑衣雪颜、幽魂一般的女子,简直就是另一个人。记得当年刚回京城奔丧时,她还听说肃云珠生了儿子的消息,肃大人当时还是说过女儿很受宠爱。康亲王世子椿泰,原来也是个有了新人忘旧人的负心汉?!
她心中思虑不安,辗转许久,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自然是精神不好。但她顾不上这些,梳洗好了,便去侍候那位国公夫人,倒让对方很是满意,觉得她虽然年轻,但是谦逊知礼,懂得敬重长辈。
淑宁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小九九告诉对方,只是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出来,吃过早饭,便搀着对方去看望那位老侧福晋,自然免不了又经过那个院子。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起昨日她经过这里时,看到院里有人,瞧着很虚弱苍白,她一时奇怪便问了领路的人,对方说里面住的也是位病人,不知需不需要去照看。
她们俩留在这王府里,本就是为照看府中生病的女眷来的。国公夫人听闻,便叫了管事的人来问。那管事吱吱唔唔的,只含含糊糊地说,那位是世子的侧福晋,因为有病,已经养了许多年了,世子福晋说她的病会传染,因此不许人接近她,也不许她出院子,她的病情并不危急,所以不去照看也无所谓。
国公夫人微微皱了眉,让那管事下去了,想了想,对淑宁道:“这事儿似乎是这府里的家务事,咱们就不必多管了吧?”淑宁怎么可能就此放弃,便道:“虽然那管事的这么说,但我昨日瞧着,觉得那位侧福晋的脸色实在糟糕,身子太弱了,只怕有些不妙。若真没有大碍倒罢了,要是在这几天之内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我与婶娘的过错?就算这康亲王府的人不在意,别人也要说闲话的。”
国公夫人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说得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横竖太医也要来看病人的,请他顺便瞧一瞧吧。你不要亲自去,若太医说无碍,再去看她不迟。”淑宁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淡淡应了声是。
太医来得很及时,肃云珠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精神也很差,常常昏迷不醒,清醒时也有些恍惚。不过太医从管事那里也听到些风声,不敢说太多,只说肃云珠身体很差,仍要静养,尽可能不要打搅她,并未提及传染的话。那国公夫人听了回报,心中有数,只是去照顾其他人,或是探望絮絮,由着淑宁去料理肃云珠的事,不过私下里,也曾提点了她几句。
因此淑宁并未在人前做出与肃云珠熟识的样子,对于她身边知情的丫环,也暗地里塞了些银子。那丫环虽不是陪嫁来的,却也侍候了肃云珠好几年,有些感情,知道事情轻重,自然不会多嘴,还帮着瞒住了其他人。对于檀香暗地里捎来的补品,她也悄悄收下,心中感激。
肃云珠时昏时醒,有一次清醒时,正巧淑宁在,她怔怔地望过来,忽然笑了,道:“小淑妹妹?”淑宁一时惊喜,忙凑过去:“云珠姐姐,你认得我了?”肃云珠微微一笑:“我记得……你送过一个万花筒给我……”淑宁眼圈一红,连忙点头:“对,我的确送过。”肃云珠眼睫毛一颤:“那时真快活……可惜……已经回不去了……”她闭上了眼,又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