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宁掉头去看芳宁,见她无动于衷地继续抄写,便换话题道:“今日我该抄哪篇?”媛宁正有些后悔方才说话造次,忙道:“今日我和大姐姐都在抄《地藏经》呢,三姐姐也抄这个吧?”淑宁点点头,便坐下来抄写。
三个女孩子就这样坐在凉快的水阁中抄着佛经。没多久,淑宁便觉得心灵平静,一点都不觉得燥热了。她手下稳稳地写着簪花小楷,片刻间,便已经写好了几行。
媛宁有些羡慕地看着,道:“三姐姐真不愧是从小就练字的,瞧这几行字,活像书上印着似的。”淑宁偏头笑笑,继续抄着。
但平静的场面很快被打破,婉宁来了。
她穿一身白色莲纹修身薄绸长衣,胸前戴着一只碧玉环,头上只插着一朵白纱花,一头黑鸦鸦的好发梳成松松的长辫,越发显得她肤色白晳。她袅袅婷婷地走进水阁,笑着说:“对不住,我来迟了,你们已经抄了多少了?”
淑宁正要向她打招呼,却听见旁边的媛宁一声冷笑道:“二姐姐让人去请我们,自己却半天才过来,想必忙得很吧?真难为你了,这么忙,还要来做这些小事,想必玛法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很欣慰。”
婉宁嫣然一笑:“方才是奶奶不肯喝药,我要哄她喝,才来晚了,不过也没什么难为的,这是我们身为孙女儿应尽的孝道。”说罢便去看旁边放着的写好的经文,“原来已经写了这么多?那我可要加把劲儿,别输给你们才行。”然后便坐下开始抄。
媛宁撇撇嘴,不再开口。只是她开始有些烦燥了,抄两行,就写错了字,想要改,却越糊越难看,索性把那张纸揉成团,往旁边一丢,早有小丫环收了去。她换了一张纸,又开始抄,好容易抄了大半页,又写错了,一把火烧上来,就把笔一丢。
淑宁就坐在她旁边,她这一丢笔,别人倒没什么,飞溅的墨汁却落在淑宁面前的纸上。媛宁有些愧疚,忙道:“对不住,没弄脏姐姐的衣裳吧?”
淑宁摆摆手,将那张纸放到一边,另换一张写。幸好刚才只写了四五个字,不然就白废了。
媛宁有些意外,问:“三姐姐怎么不把那纸丢了?横竖已经没用了。”淑宁道:“怎么会没用呢?我拿回去用竹刀把沾过墨汁的部分裁掉,还可以继续用。这可是上好的宣纸,还有那么大一块空着,别浪费了。”
媛宁惊讶道:“想不到三姐姐这般节俭。我听阿玛额娘说,三叔三婶在广东,年年都能得许多银子,光是每年送回府里的年礼,就有两三千两,自家留的起码有几万两呢。既然这般富裕,又何必吝啬这点纸?”
不会吧?居然被那对精明的夫妻惦记上了?这种“流言”一定要坚决予以澄清,免得被人算计了去!
淑宁微笑着道:“这可是没有的事,二伯父二伯母是哪里听来的流言?我阿玛额娘每年送回来的多半是古董什么的,其实都是别人送的礼,又不用咱们出钱。今年送的那些珠宝贵重些,却是因为有个在印度做珠宝生意的西洋客商低价出手存货,才便宜买了来。想着家里能用着,就送回来了。我们家银子虽有,却没几万两那么多,平时用度也一向节俭。”
婉宁这时插嘴道:“这样才是正经过日子呢,四妹妹,你该学学三妹妹,别总是浪费钱财。”
媛宁冷笑一声:“从二姐姐嘴里听到这话,真让人吃惊。”说罢不理婉宁,问淑宁道:“三姐姐别是骗我吧?我方才经过二门,看你们屋里的人正在卸车上的行李,有好几十个箱子呢。那些又是什么?”
淑宁道:“那是我们家在广东用的大行李,杂七杂八的,冬天的大衣裳和棉被什么的也有,有些箱子里装的是花瓶、摆设和书本字画什么的,有别人送的,也有自己买的。这些东西说是值钱,其实除了送人和自家摆着好看,也没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拿去卖钱?别人还以为咱们家怎么了呢?”
媛宁有些兴趣缺缺:“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