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暮色将近时,苏隐一人去了墨桥河。
河岸上人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多是贵胄携了歌姬在此处寻欢作乐。
苏隐径直往前走,在一个拎了红灯笼正四下张望的俊俏小生面前停步,缓缓伸出了手。
俊俏小生抬头看了苏隐一眼,将灯笼往背后一藏,摇头道,“姑娘,我这灯笼不卖。”
苏隐没说话,一把将灯笼夺了过来,转身就走,将小生吵吵嚷嚷的声音甩在了脑后。
走出去不远,有人迎上来,将她引着上了一条船。
船不算大,只隔了三间房,边上两间房门大开,唯独中间一间房,紧闭着门。
苏隐被带进了最右边的一间。
房中备了酒菜,小菜四五样,酒有十坛之多,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陈酿女儿红,无一例外。
那人说,“公子说了,若你将这些酒喝了,他也许会考虑在办正事之前见你一面。”
苏隐扔了手中的灯笼,抬脚就踹翻了桌子。
桌子翻了,桌上的东西也没有幸免的,稀里哗啦一阵响声过后,只剩下满地的碎片。
“不好意思,一时兴起,只顾着好玩,失了分寸。”苏隐轻笑着问,“要不要再来十坛?”
这阵势,莫说十坛,再来一百坛,一千坛,也经不住踹的。
那人真的被惊到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片狼藉,嗫嚅片刻,折身出去房间。
咔哒一声轻响,是房门被上了锁。
苏隐无所谓的踢开面前的酒坛碎片,往前行几步,端端坐在了窗上。
窗外是墨桥河,河面上波光粼粼,于一片张灯结彩中荡漾着欢声笑语。
琵琶弹唱,吴侬软语,在这喧嚣热闹中,自成一景。
苏隐无心赏景,只冷然看着这条船从热闹中穿梭过,逐渐驶向黑暗,隔绝了世俗气儿。
足足半个时辰,周遭一点光亮都没有了,之前的说话声,欢笑声,早不知停在了途径的何处。
风越发大了,将玄色的轻纱高高扬起,又狠狠落下,水声也越发明显了,叫嚣着,能在顷刻间将人吞噬。
深千尺的墨桥河河中央,只有一条船在沉浮飘荡,安静森然,宛如鬼魅。
暮色渐浓,煞气渐涌。
房门被打开,楚徕云领着几人走了进来,看见窗上坐着的人,似是愣了一愣。
“怎么是你?”楚徕云装作惊讶的问。
要是能将眸中那一抹带着兴奋的贼光敛去,也许还真装出了点儿样子。
此刻么,欲盖弥彰,装什么装?
苏隐不吭声,着实不想同个蠢货说话。
楚徕云顾不上苏隐是什么样的反应,谋划的这几日以来,他度日如年,就巴望着这扬眉吐气的一刻。
这一刻已然到来!
苏隐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他搓扁揉圆,他如何还能淡定得了?
楚徕云带着几分挑衅的对苏隐说,“若你乖乖的将十坛酒喝了,老子发发善心,也许让你死个痛快,你既不识相,老子今儿晚上一定玩死你!”
“苏隐!”楚徕云死死盯着在风中荡漾的玄色面纱,赌咒一般恶狠狠的说,“你!死!定!了!”
一字一顿,说得怨恨又高兴。
苏隐从窗上跃下,无趣的拍了拍手,两只漂亮得不真实的手摊开在楚徕云面前,问,“区区一个你,能奈我何?”
瞥一眼楚徕云带来的几个人,更觉好笑。
“就这?”苏隐笑着摇头,“他们加一块儿,也不过是和钱二争个高下,而钱二么……”
苏隐啧啧两声,头摇得更厉害了。
她走近楚徕云,几乎是对楚徕云耳语的阵势,偏又是大着声音说——“狗是条好狗,就是随了主人,不大聪明。我只是卸了它一条胳膊,他也能任由自己将全身得血都流干净。我算开了眼界,原来,这世间还有蠢死这说法。”
说着说着,苏隐噗嗤笑出了声,一面肆无忌惮的笑着,一面悠悠然转了身。
“怎么?这就认栽了?给你机会你都治不了我,如此愚不可及,要这脑袋又有何用?”苏隐笑着,复转过身,轻轻拍了拍楚徕云的脑袋,不怀好意的问,“真留着给人当夜壶?”
这句话出口,苏隐的笑意没了。
纤细的手指按着脑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脑中一片混沌,昏昏沉沉的,并不清醒,身上的力气骤然被抽空,四肢无力,甚至支撑不住一个瘦弱的自己。,
“你给我下药?”苏隐愤然的发问,又觉得不对,“我没碰你准备的酒菜……”
“谁说下药只能下在吃食里?”楚徕云得意的勾着唇角,“那灯笼里有药,你拎着行了一路,还怕逃得掉?”
“你!”
苏隐生气,抬手想要打人,奈何浑身发软,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又落了下去。
楚徕云看得直乐,隔着玄纱拍着苏隐的脸,说,“好戏才登场,长夜漫漫,有你受的。”
手掌收回,厉声道,“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