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起眼睛,仔细看着赵瑾芝被蒸汽弥漫的身影,赵阿妹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少女般的羞涩。
之前李世信和老人的访谈录像,赵瑾芝也是看过的。
听到老人这么说,她一面向木桶里倒了沐浴露,一面好奇道:“是那个叫亭青的人吗?”
老人点了点头。
“我在中学的时候就认识到他喽。他比我大几岁,当时在金陵大学念书。有一次南京几个学校的学生走上街,呼吁抗日游行,我过去凑热闹差一点就被警察抓喽。我那个时候家教严的很,是和我的同学偷着跑出去的。我父亲又是个老学究,要是让他知道我去游行,怕不是要把我脚都裹起!”
慢慢的用手划着温水,老人咯咯笑出了声。
“后来警察拿着棍子追我们的时候,姐妹们都跑散喽。我那个时候又小,吓得干知道哭。突然一只大手拉起我就跑!跑的我肺子都快炸喽,我才看得清那人模样。现在想起,他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孙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真的?”
之前老人就总缠着刘峰孙子,说他长得像是一个故人,听到老人亲口说起往事,赵瑾芝来了兴趣。
“其实也记不得请喽,只是觉得熟悉。”
无奈的摆了摆手,老人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他就是亭青,是我父亲的学生,这是他送我回到家的时候他才知道的。我父亲在学校很严厉,又是个学究。他看到我们家,慌得一批吊骚,干脆就跑路喽。”
老人平静的说着,就连浴液泡泡沾到了鼻子上都浑然不觉。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再相见。直到南京沦陷,我大哥二哥和娘亲死了,父亲疯了之后,我才终于又见到他。
那个时候南京的所有部队都已经打散喽,他参加了南京守备队,跟着教导总队的一个连长钻巷子。哪里能叫做兵哦,无非就是捡了条死人的枪,身上还穿着金陵大学的校服。
他让迫击炮炸断了半条胳膊,那个连长就把他送到了金陵大学的避难所。后来我父亲发疯,天在学校里疯跑,我去追我父亲的时候才在一间学堂里见到了他。”
“那他活下来了么?”
赵瑾芝忍不住问到。
谈及生死,老人使劲儿的点了点头。
“活下来喽!他命大,伤口没有感染。后来在避难所里,跟我一起照顾了我父亲一个多月。可能是学生的原因,我父亲见到他之后,难得的安静下来不再疯跑。只是天天念叨着家国沦丧四个字,一直到死。”
听到这些,赵瑾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失去了所有亲人,她搜肠刮肚也没能想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那......后来呢?你们在一起了么?”
老人艰难的摇了摇头。
“一开始避难所里还有吃的,后来吃的没喽。日本人又把学校围起,不让人进出。几个外国人就去交涉,可是日本人只给够他们外国人吃的粮食。
大家没办法,把学校里一切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吃喽。亏得金陵大学有个农学院,农学院的教仓里有些教学用的种子,大家用黄豆绿豆红豆发豆芽,勒紧了裤腰带,对付了二十几天。
到后来实在没吃食,把医学院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兔子和青蛙都拿出来吃喽。那个时候,南京城里的中国兵都快死绝喽,日本人开始搞庆典。
就派人到避难所去,找女学生。去参加......去参加庆功会。只要有女学生去,就给粮食。”
说到这,老人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