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丰28年,当今戍丰帝的后宫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位列四妃之一的宁妃与戍丰帝的胞弟安王有染,皇帝震怒之下将安王贬去咸安,无诏不得入京。
宁妃则赐毒酒一杯,合族流放,族中之人永世不得入仕。
此事在上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这妃子与胞弟给皇帝带了一顶绿帽子的事,众人不敢笑话皇帝,只能对事件里的二人口诛笔伐,极尽讽刺之能事,曾经戍丰帝于朝政上一些落人口实的政策,都成了妖妃祸乱朝廷的原因。
…
隐月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院内亭台楼阁假山嶙峋,十步一景,房屋亦是青瓦朱墙雕栋新漆。
院内跪了一帮宫婢太监,皆是一脸苍白、已头触地。心知自己时日无多,压抑的哭声汇聚成一片,却谁也不敢求饶一句。
屋内正中,皇帝的近身侍奉富海公公,身着一件靛青蓝太监服站在中央,身子微微弓着一个适当的弧度,既不让人觉得谄媚逢迎伏低做小,又不让人觉得仗势欺人目无尊卑,此人历来说话做事都是极为妥帖的。
富海低垂着眼帘不去看身前女子的面容,目光所及只能看到女子青色的衣摆上一只颤颤巍巍的晚荷,和微微漏出的白色罗袜。
“没成想,富海公公竟然亲自来了。”
女子声音轻灵婉转,随着大开的房门刮进来的一缕清风吹进人的耳中,在人心尖上萦绕不断,仿佛在说一件不甚重要的事儿。
富海眼眸中划过一丝不忍,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托盘,声音柔和些许:“娘娘,这酒是小的亲自选的,性烈势猛,不过两息便能起了效用。”
一声轻笑响在头顶,富海心头一颤,末了又补上一句:“定不会受一丝痛苦。”
谢婉宁看着酒盏内晃晃悠悠的酒水,细白的手指拿起墨色的酒盏,久久没有动作。
富海终究没有忍住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子,黑若琉璃的双眼里盛着一汪清泉,透过层层水雾便能看见眸低的悲哀苦痛。
“富海,他怎么说?”
这个“他”,富海心下了然,张了张嘴,半晌也没能发出一个声音。可想到人之将死,再想劝慰两句时,眼前一闪,空空的酒盏砸到木质的托盘上发出“咚”的一声,将他嘴边的话砸了回去。
低低一叹:“罢了。”
谢婉宁嘴中苦涩,舌尖发麻。一直紧绷的心,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松快。
她突然想看看今日的天气怎么样,还想要最后见见院中盛开的一簇一簇的木芙蓉。意念刚起,便轰然倒地,再也没有看见心中想见的。
“小姐?该要上妆了。”
一道声音响起,驱散了眼前的浑噩。
上妆?死都死了,都成死人了,还要上妆吗?
才安静了几息,紧接着身子被人一阵摇晃,谢婉宁不耐烦的陡然睁眼,朦胧中看清了蹲在床头边的人,下一瞬闭上眼睛:“流光,不要吵……”
刚说完,谢婉宁再次睁开眼睛,乌瞳湛湛,里面盛满了惊讶:“你也来了?”
“啊?”流光疑惑的看着谢婉宁。
谢婉宁手腕一翻,紧紧的抓住流光带着薄茧的手,一双美目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直到看到流光有些惊惧的脸,抓紧地手一松,不无感叹道:“都死了还留在我这儿做什么?还不赶快投胎一个好人家?”
流光一张小嘴儿微微张着,紧绷的小脸逐渐扭曲,尖叫一声挣开谢婉宁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出跑大声呼喊:“夫人,夫人!不好了!”
谢婉宁傻眼的看着流光冲出房门,嘟囔了一句,将锦被往上一拉严严实实的盖在脸上,胸腔里的心却越跳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