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悦轩。
纳兰性德和卢妍春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找开口说话。
桌子上摆着好吃的点心,有煮栗子、芝麻糖、橘饼、煮黑枣和煮瓜子。还煮了一品茶,是上好的普洱茶:女儿茶。
虽然没说话,可卢妍春嘴巴一点都没停下来过,不时看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感慨万千。
“卢姑娘,参兵可不是一件小事,你可想好了。”其实,这样的氛围纳兰性德觉得特别舒心,真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问个明白。
“你想好了吗?你确定带着我这个女儿身的假兵,不会拖累你吗?”
“卢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这对我来说只是小事。”纳兰性德怎么觉得在卢妍春面前讲话有些紧张?
他跟随圣祖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为何会害怕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我在害怕什么?
“纳兰公子太客气了,其实那天你也救了我,算是扯平了。这次你帮我入营,是我欠你才对,大恩不言谢,日后我卢妍春定会报答公子的恩情的。”
“不用不用,卢姑娘太客气了,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后面几个字说得太轻了,卢妍春根本听不见。
她也不想去猜,因为她看到了书茶馆里的摆放书真的好多,很多都是她没看过的。
“蓟城真好,有这么多好看的书。”卢妍春已经很想站起来了。
“卢姑娘喜欢看书?巧了,我也是,这个书茶馆是蓟城最大的书馆,里面的书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平日里,我一得空都会来这里喝上几杯茶。”
“喝茶?哈哈,我有个好主意,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哦,玩什么游戏?”
“赌书泼茶!”
“赌书泼茶?《金石录后序》曾云,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卢姑娘是想模仿李词人?”
“是当如何?不就是一个游戏而已,不要太较真,玩的开心就好。看样子,纳兰公子胸有成竹呀!”
“不瞒卢姑娘,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和他比文才,他是蓟城第一大才子好吗?这个来自惠州的小姑娘是太目空一切了?不过,他也正好空。
卢妍春感觉到纳兰性德有些得意,不禁觉得好笑。“今天我恐怕要让纳兰公子失望了,这游戏,我从~来~就没输过。”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两个人都有点剑拔弩张了。
一盏茶之后。
纳兰性德和卢妍春双双坐下,更准确地说卢妍春是躺下,两个人都旗鼓相当。纳兰性德凭借自己从小习武的优势,最后仍旧端端正正地坐着。
“卢姑娘,在蓟城,还没有人能和我打平手的,你是第一个,容若敬你一杯!”说完,就将倒满的茶喝了个净光。
“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次没能赢你,已是我的一个失误了,下次我们用酒赌书再比过。”卢妍春也拿了杯茶一口喝光。
“赌书泼酒?有趣,有趣!”
阳光从窗外撒射进来,映在两个人的脸上,显得格外白里透红,整个书茶馆熠熠生辉。
纳兰性德觉得,这亮光似乎照进了他的心堂,让他那封锁起来的心防逐渐开始融化。
月落西山,卢妍春慢悠悠回到同仁堂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芒夏在门口等着她。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有人找你,等了好久了。”看着芒夏委屈的样子,卢妍春不解,会是谁呀?
一身宽大的衣袍,一脸褶子般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找都找不到了,此人正是陈子龙。
“你来做甚?”卢妍春一看见他,没想去搭理。
“我来看看我未过门的妻子呀,真真,我都等了你两个时辰了。”
“打住,打住。第一,未过门就是什么关系都不是。第二,我让你等我了吗?注意你的措辞。第三,叫我卢妍春!”
“哎,我大老粗惯了,所以娶个知书达礼的大小姐过门,不正好弥补我的不足。”
陈子龙边说边往卢妍春身上瞄,这孩子,怎么长得一点都不着急呢?这黄豆芽似的,让他怎么下手呀。
“陈子龙,我警告你,你休的对我无礼,我告诉我爹,他自有法子治你!”卢妍春躲了开去,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脂粉味,闻了就让人不舒服。
陈子龙没有再进一步,他不敢在卢妍春她爹面前造次,人家可是两广总督卢兴祖,拥兵数十万,连他爹都得毕恭毕敬的。
“逗你玩儿的,小孩就是无趣。”陈子龙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黑枣往嘴里塞,一会儿功夫把便枣仁吐在了地上,卢妍春见了不禁眉头紧皱,真是粗俗不堪。